“什么都看不到,是因为什么也没有。”风魂凝重地道,“无极生太极,隐娘的那一式剑舞,便是无极之剑舞。混沌之前,道气未显,不无不有,非色非空,居上境为万天之无。所以天地之始,其实便是‘无’,而这始气,也并非玄气又或是元气这种只要有足够修为便可以感知到的东西,它代表的是万有之根源,亦即是‘无’。那戮仙剑舞,便是以一种玄奇的方式将这种‘无’模仿出来,所以在妖灵界被妙想斩杀的那数千年生命,才会连尸体也无法找到,试想,连天地都是从虚无生出,这世上的万事万物,又怎能逃脱得掉这个‘无’字?”
灵凝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所谓的始气其实根本就不存在,而戮仙剑舞也并非真正的剑舞,而是一种可怕的意念,这个意念所代表的就是‘不存在’。就好像任何数字与零相乘,其结果都会成零,任何‘存在’一旦遇到这种可怕的剑意,也都会变成‘不存在’。
“始气虽然是无极之气,”风魂继续道,“但它同时却又是太极之先、万有之源。这种力量和玄气不同,天地玄气可以禀承,始气却是一种至空至无却又可生出万有的存在,自然无法禀承。虽然不能禀承,却又能够以某种方式将它模仿出来,这便是戮仙剑舞这种完全违背常理的剑式之所以存在的原因。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则是模仿戮仙剑舞,在这支箭的箭尖附上一缕始气,靠着这缕始气,我们便有机会杀死玄冥。”
灵凝问:“师父,那应该怎么做?”
“办法倒是并不复杂,真正困难的是在整个过程中需要保持一种强烈的意志,”风魂道,“你需要做的是从青阳离火中提炼出一点阴气,再从青阳玄寒之气中提炼出一点阳气,再将这一点阴气和一点阳气形成气漩,并以强大的意志将这气漩回归成始气附在箭上。”
灵凝睁大眼睛,心知虽然师父说得简单,其实却极为困难。青阳离火与青阳玄寒之气本就是极阳与极阴之气,还要再从中提炼出一点至阴和一点至阳,真是谈何容易,又要让这一点至阴和一点至阳互相流转,并在流转的过程中以意志强迫其逆转成象征玄无的始气,更是难上加难。
而更让人难以接受的还不止如此。
“灵凝,”风魂道,“我想,你也应该明白,始气既为玄气之始,如果这次提炼始气的过程失败,倒还没有什么,如果成功,你体内的青阳之气将会完全清空,你这些日子的修行也将尽废,甚至是大病一场……”
“师父,”灵凝却抬起头看着他,道,“徒儿所拥有的青阳之气本就是来自师父,只要师父需要,失去它们也没有什么。师父放心,徒儿必定能够成功,绝不会让师父失望。”
风魂将这女徒儿抱在怀中,点了点头……
风魂并没有带太多的人前往高天原。
钟化、虎钟天、孙灵秀、奇辰等都被他留在了苍天,毕竟对上水王玄冥这种传说中的上古魔神,并非靠着人多就能取胜,倒不如将钟化等人留在大荒境,如果他此去高天原未能成功,这些人也不至于陪着他一同送死。
被他带去的只有南宫诸健、援梁、鲋鱼山九位妃子,以及从苍天兵将中挑选出的数百名精锐。
天照带着他们来到了沧海底部一处隐蔽的洞府,这里乃是逃出黄泉国的伊奘诺尊藏身之处。在这里,风魂终于再次见到了伊奘诺尊。
与上次在天浮桥交战时伊奘诺尊的狂傲和自负相比,此时的伊奘诺尊衣衫褴褛,面容阴沉,显得异常削瘦和失落。
风魂早已从天照口中大致得知了伊奘诺尊逃出黄泉国的细节,自从伊奘诺尊在那次风魂反攻天浮桥的大战中被迫进入黄泉国后,他的妹妹兼妻子伊邪那美便始终不肯放他出来。夫妻二人在数千年前便已反目成仇,而黄泉国乃是伊邪那美的地盘,伊奘诺尊本以为他今生再也无望离开黄泉国。
然而当水王玄冥出现的那一刻,伊邪那美竟以生命为代价,保护伊奘诺尊逃出黄泉国,免遭水王玄冥的毒手。伊奘诺尊虽然逃出了黄泉国,却发现周围的妖魔越来越多,虽然带着他的三贵子全力以赴,却最终连天浮桥都被玄冥手下的那些妖魔占去。
见风魂只带了这点兵力前来,伊奘诺尊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还是快速地隐藏起来,踏步上前,双手与风魂握在一起。虽然风魂所带来的兵力,实在是不足以助他夺回天浮桥,但在这种明知危险重重的局面下,风魂仍肯亲身前来救援,仍是让他感到意外。
“多谢!”他注视着风魂,神情间带着感激。
月夜见尊与素盏呜尊亦站在他的身后,沉默地看着风魂。
风魂心知此时不是客套的时候,对伊奘诺尊的丧妻之痛略略地安慰几句,便与众人聚在一起,商讨战事。
风魂道:“敌强我弱,不知你们可有什么好的计划?”
伊奘诺尊叹道:“数年前在贵我两方的相争中,我东瀛本就损失惨重,而那些妖魔强攻天浮桥时,我手下的八百万神再遭重创。我本是希望能够请阁下助我们重新夺回天浮桥,只是……”
他看了看风魂身后的南宫诸健、援梁和九位阴妃,没有再说下去。
风魂自然知道他的未尽之意,东瀛神道的实力已不如从前,就算再加上他所带来的这点兵力,也实在不足以助伊奘诺尊和他的三贵子重新夺回天浮桥。而对风魂来说,他同样也是无奈之举,与数年前的苍天之争相比,他的实力也同样差了许多,霍风道长已因死守大言仙境而死,拥有太素赤霄剑的许飞琼不知所踪,修成徊风万景炼神飞化之道的慧红仍然陪在她的师父身边,便连他四个弟子中本事最高的薛红线也一直没有回来。
再加上如今三界大乱,他自然不敢像当年一样,带着大荒境所有兵将倾巢而出,毕竟已失去青阳之气的灵凝、毫无自保之力的浴月和春静儿等人都还在大荒境,他不敢冒那个险。
“请恕我直言,”风魂盯着伊奘诺尊,道,“就算夺回了天浮桥和东瀛岛,尊者又能如何?玄冥一日不除,东瀛便难有一日安全,与其想着从妖魔手中夺回天浮桥,尊者何不考虑直接除去玄冥?只要玄冥一死,那些投靠他的妖魔自会四散,到那时,尊者想要夺回天浮桥也容易得多。”
素盏呜尊哼了一声,道:“废话,要是有能力杀死玄冥,我们还用得着……”
伊奘诺尊伸出手来,阻止素盏呜尊继续说下去。阴沉的面容缓缓化开,伊奘诺尊盯着风魂,沉声道:“青元真君莫非是想到了什么对付玄冥的办法?”
风魂道:“玄冥虽然厉害,但我们也并非完全没有杀死他的机会。靠的就是……这支箭。”
袖子一挥,一支箭出现在众人眼前。
伊奘诺尊与他的三贵子自然都认得这是天照的震天箭,然而在箭尖上,却又散出一种他们以前从未感受到的力量,明明箭尖上什么也没有,但他们却又分明地知道,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被这支箭刺中,就绝无逃脱的机会。
这种感觉显然毫无道理,但却又是如此地真实,令他们不得不感到惊诧。
风魂道:“今晚,我留在大荒境的兵将将会大张旗鼓地逼近高天原,也请你们派遣手下攻打天浮桥,南宫将军与我所带来的天将也全都听从你们调遣,但这些都只是虚张声势,真正的目地是将玄冥身边的力量抽空,以方便我们几人前去刺杀玄冥。不知可有什么办法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黄泉国?”
“这个倒是简单,”月夜见尊阴柔地道,“高天原原本只是一片蛮荒,全靠着我们将它开创到现在的局面,玄冥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比我们更熟悉这块地方。”
风魂点了点头,道:“机会只有一个,而利用的,则是玄冥的骄傲自负。依我看来,玄冥根本就看不起我们,据我所知,你们虽然失去了天浮桥,但真正出手的,应该不是玄冥。”
伊奘诺尊苦笑:“若是他出手,我们又岂还有机会活到现在?”
“正是如此,”风魂道,“我在苍天虽然杀了奢比,夺回大荒境,但玄冥也同样没有出现。皆因对于他来说,我们都只是些他以往连名字也不曾听过的跳梁小蚤,不管我们怎么折腾,他都不会放在心中,更不会想到我们竟有胆子上门找他。而他的轻视,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只要我们能够在与他作战时找到空隙,以此箭将他刺中,我们或许就能够杀死他。当然,机会只有一次,若是这一箭未能成功,只怕我们都不用再想活着回来。”
伊奘诺尊看着他,缓缓地道:“你刚才说……或许能够杀死他?”
“嗯,”风魂淡淡地道,“这支箭虽然经过我的改制,我相信就算是玄冥,被它刺中也不可能不死。但这终究也只是我的猜测,他毕竟是混沌初期便已经声名显赫的魔神,我总不能先行找上一个像他这样的家伙来做实验。”
“更何况,”月夜见尊皱眉道,“以他的本事,这一箭要想刺中他,实在是不太容易。”
“所以这一战,天照小姐非去不可。”风魂看向天照,道,“毕竟,能够熟练使用射日弓和震天箭的只有你一个人。”
天照道:“我自然要去。”
风魂又慢慢地看了在场所有人一眼,笑道:“这个计划既然是我提出来的,我当然也会与你们一同前去,援梁持有分天四剑中的东海秀霸剑,玄冥对这种上古神剑,应该多少也会有些顾虑,流花仙子等九位阴妃来去无影,在黄泉国这种阴戾之地可以派上用场,我也会把她们带上。当然,我只是提出计划,却无法保证这个计划必定成功,是否真的这么做,还得看尊者的决定。”
伊奘诺尊淡淡地道:“若是真君不来,我们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不但数千年来开辟高天原的努力将化成灰烬,连生活在东瀛里的仙神和凡人也毫无希望可言。刺杀玄冥的行动虽然冒险,却毕竟还有成功的可能,与其任由自己辛辛苦苦开创出来的家园落在那等妖魔手中,与其任由自己的子民饱受妖魔的肆虐,倒不如就按青元真君的计划拼死一战,至少不再是全无半点机会。更何况还有真君与我等同生共死,我们还有何话可说?”
素盏呜尊哼了一声,道:“要对付玄冥这种上古魔神,怎可能一点风险都不用冒?跟他打上一场,总比窝窝囊囊地在这里躲一辈子要好。”
风魂其实也知道对于他们来说,除非下决心放弃东瀛,否则已没有别的选择。然而要放弃自己的家园,却是谈何容易的事。
伊奘诺尊看着风魂,沉声道:“若是此行失利,那自然无话可说。若有幸救得东瀛,我等当从此以阁下之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风魂微微一笑:“将来的事,还是等将来再说。如能除去玄冥,对我大荒境来说,亦是有百利而无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