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清远侯府却因为夏守忠的到来打破了宁静,清远侯玄清连忙接旨。
夏守忠将密旨宣读给清远侯听,听完密旨之后,饶是久经风雨的清远侯脸上也不由得失声道:“皇上,竟然要诛杀裴家满门!”
夏守忠见着这位与昭帝失和多年,如今却又是皇室唯一的指望,也是唯一个忠心于昭帝,或者更合适一点说是忠心于皇室的人。但是他那迂腐的脾气,却不能真正的为昭帝所用。
是以,夏守忠笑了笑语重心长的对清远侯说道:“侯爷,这裴亦云劫囚是真,裴正轩通敌是真,这样的罪名,难道不足以抄家满门么……”
清远侯紧绷着下颚,说道:“虽然配以因劫囚证据确凿,可是裴正轩通敌之说不过是有所嫌疑,并非有实质性的证据。这裴家满门忠烈,我与裴正轩又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我深知其性格,虽然裴家不幸出逆女,但是裴正轩绝对不是那种徇私的人。皇上就因为心中猜忌而诛杀裴家满门,传出去怕是要寒了老臣的心啊!”
夏守忠是昭帝身边贴身内侍,朝中大臣哪个不是捧着他,如今却被清远侯一顿数落,就算是心机深沉如他,脸上一直带着的笑意也挂不住了,冷笑一声看着清远侯说道:“侯爷,皇上这般做是为了什么不用奴才说您也清楚。凰国在凤城已经成了气候,外面祸患已成,要是想保住这大玄祖宗基业,里面,可不能再乱了。”
届时战火一起无论裴正轩有没有异心偏帮凰国,但是裴正轩手握重兵若是偏帮凤城生有异心足以会给朝廷致命一击。
“侯爷,裴正轩有没有谋反不要紧,最主要的是,他有谋反的可能!”阉人尖细的声音因为刻意的压低,显得十分的渗人。
玄清没有说话,他跟认识昭帝这么些年,自然知道他的性格的。
从年轻还是皇子便是这般,性格阴霾不定,宁可错杀一万,不会放过一个。
玄清紧绷着下颚不知道在想什么,夏守忠见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的模样,得意的微微扬了扬手中的圣旨说道:“侯爷,接旨吧……”
二月十九,距离傅云书登基大典还有十三天的时间,在这样一件大事吸引了东陆所有人的注意力的同时,昭帝的一道圣旨下下来,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裴亦云劫囚的案件经过大理寺审理,由清远侯与左相主审,最终竟然牵涉出裴正轩与凰国勾结密谋造反。证据确凿,裴正轩与裴家满门皆被押解进京,因裴正轩心怀异心,致使曦国凤城失守,百姓陷于战火之中,边关将士无辜丧命,每一条都罪不容诛!
是以,一层层审理下来之后,昭帝震怒,证据确凿之后直接下旨诛杀裴家满门,三日后,在宣武门行刑。
而尚且在宁州的裴默,也被定罪削去职务,在朝廷的钦差军队前往宁州缉拿他的前一天晚上在心腹的掩护下潜逃,却已是戴罪之身,裴加在宁州的兵权,交由昭帝皇家亲卫首领刘钺暂且代掌。
圣旨以最快的速度传下来,裴家的人该缉拿的缉拿、关押的关押,在昭帝雷厉风行之下,看似是在震怒之下而下的旨意,但是裴正轩却已经被关押在大牢中,整个裴家连申辩之力都没有却一一的被定罪,在宁州的兵权很快就被交接结束,少数人都一清二楚,昭帝这一场局早就布好。
众人都为昭帝心机之深而觉得惊叹,明明之前还奄奄一息,做垂死之人的模样,却在萧阙奉旨离境之后一连做出这么多的决断,而那位摄政王,自从进了洛原之后再吴任何的消息传来。
朝廷的动向变得太快,皇室式微、天子病重、新主年幼,摄政王独掌大权眼看着这个天下都要改姓的时候,病重的天子病情蓦然好转,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处置了自己认为的隐祸,而那远在洛原的摄政王,怕的是凶多吉少啊……
消息以最快的消息传到凤城,三月二十,裴正轩等人都已经被投入了大牢中,重兵看守,根本无法营救。
只有两天的时间,让傅云书猝不及防根本就来不及做任何的措施。
昭帝的行动太快了,就在她秘密派遣了一支队伍前去京城打探消息的时候,他下令处置裴家的旨意却已经下下来了。
若是之前因为君泽岚的一席话,心中还是对萧阙有微末的希望——无论在何种的情形下,傅云书相信萧阙都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可是如今,舅舅他们所有人都落在了昭帝的手中。从一开始设计抓三舅舅,逼大舅舅现身,又借机在大舅舅离开宁州之后出手将所有人都押解进京,无论萧阙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在裴家人落在昭帝手中之前傅云书愿意相信萧阙,可是最终呢,萧阙竟然拱手将裴家人送到昭帝手中、让舅舅他们置身于这样一个危险的境地。
昭帝是何等的人,傅云书再清楚不过了。性格好猜忌,前世没有因为她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裴家功高盖主,威胁到了他,所以他以除去裴家为考核玄凌成为太子的条件。他这样的人性格阴霾又深不可测,如今因为她的原因昭帝对于裴家人更是恨之入骨,就算是舅舅没有反心朝廷中查不出实质性谋反的证据,昭帝又怎么不会因为“裴家能反。”对付裴家。
万幸的是,在裴家人落入到昭帝手中之后昭帝并没有立即的动手,虚伪与阴狠的本性,让昭帝在定罪之后才命人处死裴家所有人。
虚伪的本性,让昭帝不肯在史书上落下杀害忠良、心胸狭窄的名声,让主审裴家案件的清远候为裴家定罪,通敌叛国,这样大的罪名就算昭帝对于裴家处置的再不留情,也无人可诟病!而其阴狠的本性,是憎恨这裴家人这些年的故意隐瞒,才给朝廷带来如此大的祸患。
裴家儿郎,浴血沙场,一世清明,他们将荣誉看的比生命更重要。所以,给裴家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让裴家百年声誉毁于一旦,裴正轩不怕死,但是却因为他的举动让裴家从此蒙羞,这比杀了裴正轩和裴家所有人都要痛快。
而正因为这一点,万幸给傅云书争取了一定的时间。对于傅云书他们而言时间并不多了,霜影已经回到京城联络了京城中的人手,若是没办法在天牢中救人那就只能劫囚。至于劫囚之后——天下之大,裴家人必定要背负上叛国的名声,她远在凤城先不说能不能仅凭这安插在京城中的人马能够救人,就算是劫囚成功,又如何的能够将那么多人平安的带出京城?
她所能想到的,在京城中有这样实力的一个人,只有萧阙了。
傅云书却十分不安,原本她笃定以为昭帝抓了裴家人除去了裴家手中的兵权之外是为了与她做交易条件的,可是没想到昭帝竟然说斩就斩。不,或许一开始昭帝他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抓住裴家所有人用来制约她的。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昭帝改变了主意呢,让昭帝动了杀心?其中,与萧阙离开京城名义上出使凤城,却又无故在洛原失踪有关系吗?
联想到昭帝所做的种种,傅云书不寒而栗。之前从京城传来的消息,莫不是皇室式微,萧阙一人独掌大权,昭帝病情加重玄家天下几乎要易主。可是联想到萧阙离开京城之后昭帝的一番作为,没有经过长久的布置是绝对不会做到的。
若是,昭帝宁可先平内乱、再定外忧,他用了不知什么计谋,让萧阙离开京城出使凤城,再一路派遣人追杀萧阙,萧阙深陷困境在洛原失踪;而与此同时,他再处置裴家,名正言顺的掌握住宁州大权。谢奕之率领谢家军队远赴边境对抗越国军队,京城中萧阙离开,裴家的兵权收回,那么被萧阙逼迫的退吴可退的昭帝便可重新掌权,并且一举歼灭朝中的隐患。纵然失去了征战多年得来的半壁江山,可是却能永久的除去了萧阙这样一个心腹大患,得到了一个局势安稳的朝廷……
依照昭帝这样的性格,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她猜测出了昭帝的目的,可是更加担忧——这样一来,裴家人必死无疑,而无故消失在洛原的萧阙,岂不是处境更加危险。
“传我命令,所有人在洛原城中搜寻萧阙,必定要保护他的安危。”越想越心惊,一想到这个可能的时候傅云书几乎是下意识的命人去洛原传令,那是一种在骨子里维护的本能……
傅云书的手心捏了一把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都能够清楚昭帝的目的,与昭帝斗了这么多年的萧阙未尝不会不知道的。萧阙选择离开京城,会不会是有另一层打算,或许,在洛原的失踪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将裴家,送到昭帝手中也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空旷的殿内,傅云书不断的走着思索着事情,然后跌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如同抽空了一般——
若是萧阙看穿了昭帝的计划将计就计,洛原失踪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而将裴家送到昭帝手中,只是为了消除昭帝的戒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