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已经是三更时分司马府中依旧是丝竹声声,笙歌醉梦。
绿珠依偎在吴天信的怀中,手中端着西域进贡来的夜光杯,酒液从杯子中溅了出来,那欺霜赛雪的手上染上了殷红色的酒液,让人移不开眼。
吴天信看得口干舌燥,将溅在她手上的酒液舔干净笑着说道:“美人手中的酒就是香……”
沉浸在温香软玉中的吴天信被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门一下子被撞开,还没呵斥来人,却见那人匆匆撞开门之后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心腹幕僚陆润之。
陆润之脸色此时十分的慌张,“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凰国带人突袭了南山,将里面所有的凤城百姓都救走了……”
吴天信闻言大怒的站了起来,桌子上的果盘、酒壶全部被掀翻在地上,方才还跳舞、唱歌的美人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请罪。
“都救走了?那凰国的人是怎么知道凤城的百姓是关押在南山的!南山中机关重重,怎么就让人进了城将人救走,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陆润之脸上的急色不比吴天信少,说道:“这个属下也不知道啊,那些人用了仅仅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将凤城中十万百姓全部转移走了,南山看守的侍卫也都被杀光了……那些人是从我们的地道中转移的,想来是有人不仅仅是将南山地点泄露了出去,也将我们的机关图给偷了出去……”
手握凤城的百姓做为人质是他手中最大的筹码,如今筹码竟然没了……吴天信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被抽干,哪里还有之前的意气风发的模样。
在大怒大惊之后的,到底是历经过无数风雨的人,吴天信从慌张中让自己镇定,吩咐说道:“无论傅云书用了什么法子得到了南山的地图,如今凤城的百姓被傅云书救走,下一步他们必定是要乘机攻打城楼,快!快派人命三军戒严,准备凰国军队来袭!”
外面的侍卫连忙传令去办,而吴天信看着陆润之,说道:“如今与凰国交战在即,已无他法,你立刻联系南狄人说我愿意与他们合作,快到南狄扳救兵……”
到时候无论怎么分利是到时候的事情,现在保命要紧。
陆润之连滚带爬的起来说道:“是,属下立刻去办。”
等陆润之起来之后,外面传来小卒慌乱的声音:“将军不好了,凰国军队,攻城了!”
夜光杯在他手中捏的粉碎,吴天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击鼓,备战。”
围城数月之久,凰国的军队与守城的凤城军队终于开战。
这一场战役的成败,关系到凰国是否重新在东陆立足,拿下凤城之后,一呼百应,凰国复国,名正言顺,而东陆的局势也将就此重写。
在这样的关头,朝廷中竟然没有出一兵一卒前来凤城增援。那个如今权倾朝野的左相,将一封封由边关送往朝廷的紧急文书都扣押了下来,昭帝依旧在猜忌中不可自拔,全部的心思都盯在如何对付萧阙身上,根本无暇顾及边关之势。
他也完全的没有想过,凰国与越国的军队来势汹汹,竟然势如破竹攻打到了凤城,很快便能加冕为王。
腊月初十,还有五天便就是昭帝五十大寿,各地使者陆陆续续进京,宫中、京城中张灯结彩,腊月风寒,屋檐下都结了冰,在八角琉璃宫灯照耀下流光溢彩,整个皇城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将外面的战乱隔绝。
这已经是两军开战的第十天,采纳了竹隐的建议之后大军在交锋中占尽了上风,然而并没有一举攻下凤城,第二日,南狄二十万援军的增添,让这一场战役更加的艰难。
谁也没想到,到最后的关头,吴天信竟然背叛昭帝求助南狄,而更没想到的是,耶律寒竟然派遣了二十万兵马增援,让这一场战役更加增添了难度。
这是两军交锋的最后一晚上,双方都倾注了全力,做最后一搏。
两军的交锋从日出到日落,傅云书站在观战台上看着三军厮杀。
马蹄声如雷轰鸣,穿着黑色盔甲的军队黑压压一片,银色盔甲的雪冀军如同雪崩一般满溢整个平原中,看不到尽头,军旗在朔风中猎猎做响,刀剑相交,金戈声不绝于耳。
到处是厮杀声,呐喊声,弥漫的尘烟中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残霞如血,山陵壮丽,万里河山尽在脚下,从前的香闺春暖,吟诗作画,恍若是一场大梦,光阴将她的人生生生分割成两段,一段天真懵懂,一段腥风血雨。
凤城的军队,因为南狄奇兵的到来,已有败退之势。
傅云书的脸色越来越紧,在她身边站着一同观战的竹隐脸色也围凝……而站在城楼上的吴天信却面露喜色,这一场战役凰国已经投入了所有的主力军队如此,只要打败了凰国的军队,那么凰国的天下便是他和耶律寒两个人平分了。
他的目光从城楼下交战的三军落在了观战台上的傅云书身上,那便就是凰涅了。果然是个大美人,只要等凰国兵败,一定要下令不能伤着了那凰涅,等凰涅落在他的手中,不还是由他处置……想到此处的时候,眼中显露出了一抹贪婪的神色……
他喜欢权势,喜欢美人,在这样三军交战的生死关头,却依旧带着他的宠姬绿衣观战,可想而知,为了美色,他什么都可以做的出来。
美色误人,果真不错。
在凤城的军队因为君泽岚的受伤而乱了阵脚、有败退之势,他的嘴角还没有来得及扬上一抹得意的笑容的时候,只觉得胸口一阵凉意,他蓦然的转身看着自己的宠姬,眼中有惊讶、不可思议,那一刀下的十分准、狠,匕首穿透了他的胸膛,染红了她翠绿色的衣襟。
“为什么……”只来得及问的出最后一句话,鲜血快速的流逝让他的力气也渐渐被抽干。
那一向温顺宠姬此时仰头看着她,眼中流露的是他从未曾看见过的一种傲然,蔑视:“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兰隐……”
在吴天信身边的副将未曾回神,绿衣拿出手中的匕首连杀了数十个侍卫,身轻如燕的从城楼而下,穿过重兵包围来到凰国的阵营上。
而凤城,因为吴天信的受伤三军乱了阵脚,凰国军队借此机会在裴原的带领下展开反扑。
这一场战役,萧阙秘密派出了阁内四大隐士中的两位隐士相助,里应外合,拿下凤城。
昭帝二十六年,凤城战役以凰国军队的胜利落下了帷幕。
此后的凰国的百姓,不再是失去了故国的遗民,他们有了自己的家园、有了自己的故国,有了自己的姓氏、有了自己的主君,河清海晏,东陆的局势分布又将重新改写!
腊月十五,昭帝生辰。
大雪纷纷洒落了整个京城,上林苑遍植的红梅恍若在一夜之间绽放,红梅白雪,千里映红,令原本腐朽肃穆的宫城中多了几分生气暖意。
昭帝便就是在上林苑中大宴群臣,他的脸上因为喜色带着盈盈笑意,精神看起来挺不错,让那些关于昭帝病危的传言不攻自破。
边关八百里加急的密函传到上林苑的时候,夏守忠将密报呈上给昭帝,原本喜庆的气氛在听到边关有捷报来的时候气氛都凝固了,昭帝的脸色僵硬了一下,说道:“呈上来……”
昭帝将密函一路看下去,越看到后面脸色越差,朝有的也心知肚明,送来的绝对不会是捷报。
直到,“凤城城破,凰涅已自立为王”的时候,一口鲜血涌上胸口,半点点的洒在雪白的密函上。
“皇上……”夏守忠连忙的扶住昭帝要倒下的身影,朝中的大臣们都大惊失错,唯独一个雪白的身影站在那里,依旧是巍然不动,神色清冷如雪。
昭帝倒下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锦衣男子身上,他那平静的神色,和嘴角勾起了一抹隐秘的笑意,无不是在告诉着他——这一切都是他故意而为之。
他故意将所有消息压下,故意在今天让兵部将消息传送到他的面前……
昭帝五十寿辰,却收到了凤城失守的噩耗,在紧接其后,边塞外一封封城池失守的密函如同雪花一般送到兵部,在萧阙的刻意吩咐下,那些密函每一封都亲自的送到了昭帝的手中。
昭帝病情本来就很严重,那些密函如同压死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终日缠绵病榻,连御医都束手无策。
朝中昭帝已经久不能上朝,以清远候为首的忠心于皇室的大臣们纷纷请奏太子监国。
但是等来的却是昭帝的一道圣旨,“太子失德被废,封八皇子玄睿为太子,左相楚怀朝为摄政王监国!”
这一年的大雪覆盖住了京城,皇室的权威渐渐的被埋没,权倾朝野的左相又被封为摄政王意味着什么谁都心知肚明,若要保全风雨摇曳的江山,莫非要易主不成?
那缠绵在病榻上的老人,如同树枝一般枯萎的手指抓住着明黄色圣旨的绸缎,他……不会如他所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