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木质的盒子,上面雕刻着九龙花纹,在这积年鲜少见到阳光的冷宫内,那黝黑色的盒子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在很小的时候,父皇批奏奏折之时他便守在旁边,那盒子中铺着明黄色的锦布、通透温润如玉的九龙玉玺、红色的朱砂印,三种颜色交织在一起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凡是流着皇室血脉的皇子王孙,没有谁不曾想过的到这样东西。
而似乎就是某一种刻意,从小时候开始,父皇便有意无意的在培养着他对那个位置的野心,在他面前也从不避讳这些。
也是这个锦盒,那天清晨、只差一点、指尖快要碰触到那个盒子的时候,却被萧阙给打破了他的帝王梦……
如今自己梦寐以求的锦盒就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打开、掉落在地上,却不是他认为的玉玺——泛着幽幽绿光的三根银针在半空中射过,钉在了无人的墙壁上……
萧阙看着玄凌,眼中从错愕到震惊、从震惊到了然、一种莫名疯狂大笑……
听到里面的动静,外面的侍卫连忙推门而入,萧阙阻止了破门进来的侍卫,门复而又被关上。昔日风光无限的太子此时跌坐在地上,在笑过之后,眼中是带着一种莫名的阴暗。
“我要杀他,他也没有想过放过我。这就是帝王之家啊,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呵呵……”最后,玄凌自嘲般说道。
阴毒着眼神看着萧阙说道:“他心中只有他自己、只有他的皇位,什么骨肉亲情在他眼中又算什么!我的今日,便就是你的明日!他要的只是个能让他操纵听话的棋子,若是稍不如意,便成他的弃子!”
含恨的语气,似乎是某一种诅咒一般!
萧阙没有说话,似乎是对于他的话不为所动。玄凌看着萧阙,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以一种心死如灰的语气问道:“他要如何处置我……”
此时,萧阙看着玄凌一眼,淡淡说出了昭帝的旨意道:“殿下放心,皇上并无废太子之意……”
见萧阙这般说,玄凌如灰般死寂的眼中莫名的生出了一种异样的光彩,却是惊远远大过于喜。在昭帝将装有机关的锦盒递给他的时候,显然已经对他动了杀心,又为何会在他事败之后,非但不处置他还保留着他的太子之位。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玄凌并非是懵懂无知的稚子,敏锐的觉得里面有什么阴谋。只是……自己一个谋反事败的皇子,身上又有什么可利用的地方。
比起玄凌的戒备,萧阙平静的说道:“无皇上旨意,微臣也无任何权利处置太子,太子安心在冷宫中修养身心,若是等皇上病愈,说不准您就能回朝了。”
见萧阙似笑非笑的模样更是让玄凌心生戒备,冷声说道:“他不废我你甘心吗?你做了这么多,不是为了这个位置吗?”
萧阙走上前几步,距离玄凌不过一步距离,说道:“这个位置我若是想要早就能得到,何必等到今天。我想要的,不过是让他永失所有……”
他缓缓的低头、在玄凌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直到萧阙离去,玄凌依旧保持那错愕的表情,眼中神情,明灭不定……
斑驳的已经褪色的宫门,丛生的荒草在初夏的风中摇曳,恍若是在这幽幽深宫中多年不灭的冤魂,风吹过如同女子哀怨的哭泣声,纵然是生机勃勃的初夏,但是却依旧荒芜的如同荒凉的清秋,在这样的冷宫中就连阳光也吝啬洒落在这个角落中。
有多少女子在这里荒废了青春,在这冷宫中有多少人生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极尽人间尊荣?
这就是皇家的无情,前一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下一刻便就沦为阶下囚,身为皇家的子孙,还不如平民百姓安稳顺遂一生。
见萧阙出来之后看着冷宫出神,留痕不由得提醒说道:“公子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神医若是发现你出来我们可就死定了……”
这些年来刀光剑影中萧阙不是没有受过伤,只是没有那一次受伤如同这次这般严重。这些年萧阙服用不少灵药,无论受了多么严重的伤愈合的也很快,只有这一次不知怎么回事痊愈的很慢,所用的药都是从药王谷所出,效果却是微乎其微。
萧阙的伤情就连柳青宴都说不出所以然来,萧阙醒来之后若尘子与他在房间里关了一下午,也不知二人都说了什么。
每次萧阙毒发的时候都是这般有惊无险,他们心中都是隐隐的有些担忧——原因无他,萧阙醒来之后若尘子并没有想象中的和他算账,只是交代看好萧阙在家中养病不许出门紧接着钻进了药房内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萧阙淡淡的看了无痕一眼,说道:“既然进宫可,将该去的地方都去了吧。”
他十分的不喜欢这深宫,若非必要,他定然是不会进宫的。
知道萧阙的固执,留痕张了张嘴最终又咽了下去。
公子醒来之后便就进宫来了,万幸眼前最要紧的是收拾公众的残局、公子暂且没有精力顾及到千里之外的事情。只是,傅姑娘之事,又能隐瞒了多久呢……
“洛原那边的局势如何了……”倏尔,萧阙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忽然问道,留痕的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表面上面无表情,心中已经在哀嚎了,为什么今天是他跟着公子出来……
或许是留痕的表情有些怪异,萧阙顿住了脚步,眼带厉色的看着留痕道:“你们有事情瞒着我。”
是肯定而并非是否定,在那清冷如雪的目光之下,留痕根本就不能隐瞒过去。
支吾了半天,留痕在那样清冷的目光下终于败下阵了,说道:“洛原的局势有些不妙……”
“北戎的十万兵马,兵临洛原城下,主帅君泽岚不在城中……”在萧阙越来越冷的目光之下,留痕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君泽岚去哪里了?”萧阙面无表情的问道。
留痕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但是还是故作平稳声音说道:“君公子到了宁州……找到了傅姑娘,傅姑娘知道了洛原的局势危急便向裴家求助,但是却被裴正恺软禁在了家中。”
萧阙醒来之后,他们曾小心翼翼的问过若尘子能不能告诉萧阙傅云书失踪的实情。
若尘子冷笑一声,说道:“他现在是半个废人,你想要他命就直说。”
就连若尘子都这般说,他们哪里再敢什么。这是在知道了傅云书的处境与洛原的局势之后,柳青宴与谢奕之想了一宿想出暂时蒙混过萧阙的谎言的。不然,只要萧阙生了疑心知道洛原局势危急、君泽岚为何不在城中,便也知道了傅云书被南狄挟持之事,那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虽然,此言有些对不住君泽岚——但是公子看君泽岚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多一件两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等某一天萧阙知道真相倒霉的便就是接二连的蒙混萧阙的人,柳公子和谢将军相互推脱着让对方去骗公子去……没想到最终这个倒霉的却是他,此时留痕当真是欲哭无泪……
“君泽岚。”萧阙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冷色,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萧阙之所以想将傅云书送去洛原,那是因为洛原相对来说很安全,绝对不愿意傅云书涉险的。一面是洛原自己的故国同胞,一面是宁州裴家自己的血脉至亲,傅云书夹杂在其中该是多么的为难。想到这里,萧阙的神色越来越冷,一面怪君泽岚言而无信将傅云书推向了两难的境界;一面想着该要收拾收拾这些暗卫,这么重要的消息隐瞒不报……
如今京城中再调派人马已经来不及了,如今他与昭帝之争已经开始,远在宁州的裴家拥有庞大的兵力必定不能置身其外,若是想让裴家从这件事情中彻底的摘出来……
萧阙的手指微微的动了动,无论为了傅云书也好、为了裴家也罢,那件事情该抓紧做了……
留痕见萧阙沉默不语,心中有些惴惴。所幸萧阙沉默了会儿,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转而问道:“这几日宫中还有什么消息吗?”
见萧阙问起了京城的事情,留痕将心思收了收,说道:“宫中无痕在,宫外有谢将军并无什么大事……只是昨日晚间傅相进宫见了皇上,二人在勤政殿中待了整整一个时辰,属下,并没有探听到他们究竟在商议什么……”
虽然玄凌兵谏,昭帝身边的亲卫死伤超过一半,但是依旧有心腹在,萧阙并没有能全然将昭帝身边的心腹替换完;而傅永信是只老狐狸,能坐到右相这个位置宫中的眼线自然是少不了的,若是他动用傅家的力量去见昭帝一面就算是安插在宫中的暗卫也不好阻止。
只是傅永信冒险进宫见昭帝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萧阙一面想着,一面吩咐留痕将勤政殿多增派人手盯紧。
等到了另一处荒芜的宫殿的时候,萧阙的脚步堪堪停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