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涉及到当年昭帝与萧阙之间的恩怨,一时间谢奕之与江楚风两个人都沉默了,二人各有心思,气氛有些尴尬。
倒是谢奕之先笑了笑,说道:“好了,气氛不要这么沉闷么,说些高兴的话题。说起来——我很好奇你与萧阙两个人之前神神秘秘的一直在谋划着什么,你们究竟掌握了临镇风什么死穴,竟然杀了临镇风。”
不等江楚风说话,谢奕之率先说道:“你可不要说你们一开始便就打算与临镇风硬碰硬,不要说你了,就算是萧阙十分公平的与临镇风对战都不可能打败临镇风的,更何况是临镇风那人惯会阴招,你们不出什么阴招的话,怎么可能打败了他……”
谢奕之说的直接,江楚风摸了摸鼻子,没有否认。见着谢奕之那一双桃花目灼灼的看着自己,便只好说道:“那是因为我跟在临镇风身边这么些年,知道他的死穴在哪里。这天下知道临镇风死穴的人不超过两个。”
就连临镇风,在他当年没有因为宁婉背叛他之前压根就没有想过被初期的木傀控制忘记了之前童年事情的义子会背叛他,所以对于江楚风还是十分信任、没有防备的。
而当年的江楚风,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并就一直找到击败临镇风的办法——最终倒是真的让他想办法找到了临镇风的死穴了。
谢奕之听了江楚风的话之后,笑了一声问道:“应该不止这个吧,若是只是知道死穴但是交手起来还是会硬碰硬,应当还是有别的原因吧。”
自然是还有一点的,那就是——
“因为这些年我潜伏在临镇风身边,得知一个天大的隐秘——临镇风倾心于朝云公主多年,纵然在朝云公主死之后,临镇风一直对朝云公主的遗物,一个白玉扳指念念不忘。”江楚风淡淡的说道,此时谢奕之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在喝茶,不然肯定能喷江楚风一身。
看着谢奕之脸上表情怪异的模样,江楚风嘴角也勾起了一抹似乎是嘲讽的笑容,半眯着狭长的丹凤眼说道:“听起来很不可置信是吧——可是确实如此,当年朝云公主与临镇风之间没有传过半分的流言蜚语,如同临镇风那样的一个人竟然会喜欢一个逝去的公主。”
他五岁被临镇风收养,他是那些少年死士中最为出色的那个,六岁的时候,便就被临镇风带到身边自己亲自教导——临镇风想要将他打造成侯府最锋利的一把剑。
那一年年幼,他无意间闯到了临镇风的房间,看到他挂在密室中的一幅画像,女子笑容温婉,娉婷而立,修长纤细的脖子上,挂着一枚白衣扳指,玉质温润,十分好看。他尚且年幼,便知何为绝色。后来,那一幅画像从未在临镇风的身边出现过,应该是被临镇风给焚毁了,取而代之的,是临镇风从未离身的一只白玉扳指。
直到很多年后,他身为临镇风的一枚隐秘棋子,数次出入宫廷,无意间又再一次看到了那一幅画像——画上的女子娉婷而立,纵然时隔多年,但是在年少时看到那一幅画像的惊艳犹记于心,眼前画像上的女子与临镇风画像上的女子模样吻合。
画像上,小楷提着一首诗还是词什么的江楚风只是匆匆一眼看过去,怕惊动宫廷中的侍卫完不成任务,没有细看,只是依稀看见那画像上提着一句“独慕朝云”之类的……
朝云公主,他早就听闻过当年皇室中的朝云公主可是名倾天下的大美人,只是红颜命运多舛,最终死在了五王之乱下。想到就连年幼之时都叹之为天人的美人,这样的美人——也就只有朝云公主了吧。
那是宫廷的一段极其隐秘的事情,后来江楚风便就没有放在心上。在刀尖上打滚这么些年,江楚风自然知道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尤其涉及到的宫廷隐秘。
很多年之后,不过是年少时无意间发现的惊天隐秘,却成了扳倒临镇风的筹码。
所以在他纵然知道临镇风的死穴是在哪里,可是临镇风功夫之高,就连萧阙谨慎的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临镇风这个人冷酷无情,没有一丝弱点,唯一的弱点——便就只有当年自己的无意间发现的画像,和不成逻辑的推测。
原本只是跟萧阙提了这件事情,可是没想到萧阙竟然将此事当做了击倒临镇风的最后一根稻草——而确实,萧阙也成功了。
那一场计划,应该是从一年前,他回到江南之后便开始的。
那一块白玉扳指,玉质温润,是难得的佳品,样式普通,可是那玉质却是极其难求的。但是萧阙,却找到了一模一样的玉扳指。
不过是一块玉扳指而已,萧阙真的就利用了玉扳指杀了临镇风吗?那萧阙究竟利用的是什么法子呢?就连江楚风的心中都犹疑不敢相信,只是萧阙如今在昏睡着,根本就没办法去问他。
江楚风见谢奕之一脸惊讶的模样,只当是他听闻了临镇风与朝云公主之间的隐秘传闻才这般。
哪里知道,谢奕之难得这般失态惊讶,咋听闻这个消息有点不能接受这是其一;其二,江楚风不知道朝云公主与萧阙之间的关系,但是谢奕之清楚的很,那可是萧阙的母亲。
临镇风本就与萧阙有不共戴天之仇,又觊觎萧阙的母亲,萧阙能不恨的亲手杀了临镇风吗。只是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对江楚风说的。
梦中的一切,依旧是无声的。
他生活了整整四年的朝云阁中,里面有很多很多的花,母亲喜欢花,朝云阁中太死气沉沉了,唯独那些鲜花才能带来生气,萧阙也喜欢。
尤其是,从窗户外面看着遥远的后山上,每年到春日的时候漫山遍野的梨花都开了,一片花海。而所有鲜花中,母亲最喜欢的是梨花了,所以他也喜欢。
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总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朝云阁中,对于他的神出鬼没,萧阙已经习惯了。
而且每年生辰的时候,总会送他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一块白玉扳指,便是他三岁生辰的时候送给他的。
白玉扳指,被串在一根红线上,上面没有任何复杂的花纹,但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玉质温润,纯粹的没有一丝的杂质,就好像每年春初,一夜春雨之后很远很远的山头上,那开着的漫山遍野的梨花一般纯粹美丽。
他按照与那人的约定,将扳指贴身藏好,藏在母亲看不见的地方。洗澡的时候也不怕,三岁,他已经可以洗澡了……
依稀记得,他小时候有照顾他们母子两个人的聋哑婆子,后来那个老婆婆就不见了。
悬着的红线,上面的白玉扳指玉质温润,系在红线那一段,他很喜欢。很多年之后。他才知道,这一块玉佩原本是一对,真的是煞费苦心啊……
这些年来,临镇风总是觉得他的存在阻碍了他,但是在萧阙看来,何尝临镇风又不是阻碍他的一块绊脚石呢。
临镇风活着,他处处受制,毕竟行事的时候总有人盯着他,若是被临镇风察觉出什么,可就功亏一篑了。他活着,对于他而言有诸多的不利,死了,对于他来说有诸多的利处。
临镇风必须得死,并且不能死在京城。
利用临镇风对他的恨意,将他引到了楚江,这个地方,所有人都不知道它的意义是什么,但是唯独萧阙心中清楚,这个地方,是一切命运转折开始的地方,也是唯一一个会干扰临镇风的判断,让临镇风失去最精准判断的地方。
十多年的恨,在布局一切的时候局势按照他所期望的那般发展一切顺理成章。
在一开始许诺江楚风让他手刃仇人的时候,不过是萧阙的托词而已,那是因为江楚风没有将临镇风的死穴告诉他,在一切最终一切又将新的开始的时候,临镇风只能是死在他的剑下。
五行梅花阵,是临镇风一贯的作风,让他在傅云书与报仇之间选择,得到一些东西必然要失去一些东西。
当那一条宿命的岔道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心中不是没有一点迟疑的。可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那一条路,因为他可以保证,江楚风必定能从那边的阵眼中救出傅云书,却无法保证江楚风能够杀了临镇风。
临镇风不除去后患无穷,临镇风不死、江楚风必然不能活,他的孩子尚且未出世。但是他、却可以一试。江楚风刺杀临镇风,有七成可能三分不确定,但是他刺杀临镇风却有九分可能、不确定的是一分。
临镇风惜命,他纵然是在以嘲讽的姿态在赌他究竟会去哪边,但是他却将最严密的守卫——困龙阵摆在了他的身边。临镇风到底心中也害怕,害怕他选择是刺杀他、而并非是去营救傅云书。
传言中的困龙阵名不虚传,若是来的是江楚风,萧阙根本无法能够确定他真的能全身而退,更不要说是刺杀临镇风了。
实力上硬碰硬,再加上在十分不公平的情况下,他自然是打不过临镇风的。交手中,他将玉扳指遗落在了草地上,逼出临镇风使用了十成的力量,他生生的受了内力,跌入湖中。
临镇风是个极其自傲的人,尤其是对于自己的此生绝学——空鹤掌,当年临镇风尚未练到第九层的时候,就连师傅顾叡都不敢直接受那一掌,更何况是身受重伤的他呢……
他笃定,他已经活不了。只是,他是他的宿敌,在杀了他之后——当年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除去了眼中钉,在他派暗卫过来将湖水抽干打捞他的尸体之前。就算是心性坚韧如同临镇风,多少会在心中迟疑、回念片刻的。
便就是这样片刻的失神的功夫,便就是冒死潜伏在水中的他,反击的时刻,或许,那一块白玉扳指、让临镇风在无意间看见,也能够勾起他片刻的回忆。
只要片刻,便就够了。
如同已经演练了无数次一般,潜伏着的他终于寻找这样一个给敌人致命一击的机会——那样的速度耗尽毕生的绝学,从水面一跃而起,破水而出,水在手中凝握成冰,成为世间最为锋利的匕首,插在了那个人的死穴上——下手迅速,果断、狠辣,如同荒野中的狼捕食一般,直接咬住猎物的咽喉,不给猎物片刻的反击时间。
所有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没有丝毫的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