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夕阳亘古不变的落下,日暮时分,昔日热闹的朱雀街上所有人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变故都闭门不出,最为繁华的妙音阁整日歌舞声未曾停歇的地方——此时如同死灰一般寂静。
从日出到黄昏,傅云书坐在那里,从那仅有的通向外面的一扇窗户看着外面,夕阳残霞,将院子里那参天古木映照的如同血一般的通红,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不详的预感。
就在方才,看着她的两个侍女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整个院子——甚至比之那密室还要恐怖,静悄悄的,原本属于春日的虫鸣声都听不见,一片死寂。
她被迫坐在那里,那两个侍女在离开的时候点了她的穴道,她连转身都困难——眼神只能看着窗外,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外面的空气中似乎都带着血腥味。
她除了等待之外,不能做任何的事情……夕阳已经全然的下移,华灯初上……
这样一个看似小小的妙音阁中,可是其严密的防布却比之宫城一般的严密,江楚风执剑连闯了十重关卡之后他的衣服俨然已经被鲜血浸透,然而面对着显然已经布置好的重兵,就连江楚风也不由得有力竭的感觉。
他自幼被临镇风收养在身边,临成的亲生儿子懦弱昏庸无用,所以临镇风对于他的能力还是十分认可的,诸多的事情都信任他交给他做。
他自认为对临镇风十分了解,可是显然没想到临镇风竟然在秘密中培养了这样多的一群人马,而这么多高手,应该是临镇风手下的人马都倾巢而出了,那些人都个个悍勇无比,他手中的剑削去了一个人半边的手臂然而那个人竟然毫不退缩,用另一只手立即的夹住了剑刃,让他在那一刹那抽不出剑刃,而就在这一个刹那间,另外两个黑衣杀手立即的围了过来,前后夹击。
他一时不察,只觉得后心一冷,有刀刃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便是在这一刹那,却见身边的萧阙蓦然出手,断了那个杀手刺出的刀刃,。
江楚风抽出了插在尸体上的剑,微微的喘息,自从进入阵中之后,就见萧阙甚少出手,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在保存着自己的实力……
有了片刻的休息时间,江楚风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瞪大了眼睛瞪着萧阙说道:“你该不会是想自己动手……”
萧阙将手中的雪禅剑抽出,将靠近身边的刺客尽数的扫尽,白色的剑身如同冰雪做成那般透明,那丝丝古朴的纹路上又沾染了血迹,有一种奇异的美丽。
“五行梅花阵有东西两个阵眼,东边阵眼是指挥整个阵法的中心所在,西边则是整个阵眼的死门,我去东边破阵,你去西边……”在这样的危险的关头,萧阙依旧脸色没有任何变化淡淡的跟江楚风布置道。
若非是关系着自己,江楚风都忍不住夸赞一句萧阙在泰山将崩而面不改色,可是江楚风知道,东边阵眼是指挥整个阵法的中心所在,那么也就意味着临镇风便就是在东边。之前明明协商好是由他刺杀临镇风,萧阙前去营救傅云书的。
江楚风瞪着萧阙道:“萧阙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明知我与临镇风有杀父之仇,为什么偏偏……”
话音方才落下,却见二人已经到了一处长廊拐弯处,萧阙毫不犹豫的拐到了东边,江楚风一个不察竟然已经让他的身影闪过后不见了。
江楚风喘息着恨恨骂,果然与萧阙做交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年白云山庄一战中,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他的生父生母都死在临镇风的手下,临镇风将他当做棋子养育这么些年,而他竟然认贼作父。
确实如同柳青宴所说,若非是因为宁婉他也会背叛临镇风的。可是在有了宁婉之后,他为了宁婉和宁家只有息了报复,只是远遁关外寻找机会报仇。
当年的一切,在宁婉委托萧阙调查他的下落的时候恰好被萧阙调查到了。他救了他,萧阙并非是心善之人他跟在临镇风身边,跟萧阙处处作对从萧阙的行事作风上看得出来的。
当年他在萧阙之前得到了碧凝花,让萧阙失去了唯一一个能解身上奇毒的机会,萧阙怎么可能会因为宁婉手软呢。放过他,是因为跟他达成了协议——这些年他一直跟在临镇风身边,知道临镇风的死穴所在,留着他,是为了对付临镇风。
此次来到楚江,说是赴当时萧阙成全他与宁婉的约定,不如说是就是找临镇风复仇。
江楚风原本以为,萧阙的目的不过是借着他的手杀了临镇风,除去临镇风是萧阙最终的目的,过程怎么样萧阙是不在乎的。并没有想过他与临镇风之间会有非要亲手杀了临镇风不可的仇恨——他还在暗自的感激萧阙给了他一个亲手除去临镇风的机会呢,是以在与萧阙的谈话中便就跟萧阙透露了临镇风的死穴是在哪里。
他没有想到,萧阙竟然想要亲自动手杀了临镇风,更没有想到的是,萧阙竟然让他去救傅云书,而他选择去杀临镇风。不过也是——既然他能为了仇恨,而舍弃了有身孕在身的宁婉前来楚江复仇,萧阙选择复仇而将傅云书的安危交给他——易地而处,也能够理解了。
就这般相信他么,他难道不怕他不会选择的去救傅云书而是选择跟他在一起……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终究不再犹豫,向着与萧阙相反的方向而去……
向着东而去的机关中心,路上的暗卫终于是慢慢少了许多,萧阙一路借着假山画墙起伏掠去,如同一只白色的大鸟在黑夜中快速的展着翅膀——只要他能够早些接近临镇风,让临镇风少了对于阵法的控制,相对的江楚风那边就轻松很多,能够早日救出傅云书。
终于进入了那个整个妙音阁中防备最为森严的地方——那里,四周环水,湖中心一个黑衣人负手而立,夜色沉沉,那水上起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薄雾,在那亭子的四角点了红色的灯笼,薄雾轻胧,带着一种迷蒙的美丽。
萧阙的脚尖方才一落下,便觉得脚下一空——临镇风所在的地方,哪能如此轻易的接近。
虽然在多年之后,终于看到临镇风,在疾奔之中萧阙依旧保持着警惕,就在脚下的地将要陷入的同时立即凭空提气向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无数只尖刀从地面飞出,向着他刺来。
这地面是空着的,里面埋伏的是无数的身穿黑色鳞甲的暗卫,一剑扫过,锋利如同雪禅剑锋只将他们身上的鳞甲斩断,而未曾一剑见到血。
整个阵法的中心,设立的便是在这里的——困龙阵。
外面的天色已经全然沉了下来,无论外面的风云如何变幻,此处依旧是寂静到没有任何声音。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门被打开之后,外面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傅云书被点了穴道不能转身,只能在心中猜测着。
来的人会是谁?是萧阙?还是临镇风?又或者是别人。
那一刻,忽然想到很多很多的东西,当年在京城皇宫的时候,她被歆羽夫人抓到宫中作为人质,惴惴不安,是萧阙让她安心——他没有食言,救她出皇宫的是他;当初在离宫的时候,她被程瑶扣留在栖凤宫,同样是萧阙,平安的将她带在身边。
似乎无论她置身什么样危险的境地,无论是在哪里萧阙都能第一时间找得到她,只要有他在,便觉得心安——所以,这一次纵然是被群狼环伺,可是傅云书却没有了初始的慌张,只要她在这里——萧阙一定会来的吧……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那个人的身上只有浓郁的血腥味,却没有熟悉的那仿佛入了骨子里的杜若蘅芜的味道。她的心,沉了沉,却见他伸手,解开了自己的穴道。
纵然是知道不是萧阙,可是对上那一张脸的时候,傅云书还是不由得讶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道:“竟然是你……”
那建立在湖心的小亭似乎是近在咫尺,可是在越靠近的时候却那般的遥远。
传说中的困龙阵,是以鳞甲为界,一层鳞甲便就是一层关卡,九九归一,要到阵眼的中心的时候,需要闯过由九层身穿几位坚硬鳞甲的死士们组成的关卡。
这些人都是由武功极为高强的人组成,身上的所穿的盔甲也是极为的坚硬,若非是萧阙手中锋利如同雪禅剑的兵器,一般的兵器根本对他们身上所穿着的鳞甲无能为力,只能被他们靠近而绞杀。
萧阙运气,手中的兵器快如闪电,那一群的黑衣死士手中拿着锐利的兵器靠近,黑压压的一片将白衣人绞杀其中,黑衣人手腕翻转,手中的剑如同白练一般在黑暗中流转,只剩下黑与白交锋的两种颜色。不——还有第三种颜色,那是血的颜色……
那一身白衣已经成了血衣,手中白色的雪禅剑染上的鲜血浸透,花纹若隐若现,那样薄如蝉翼的剑身却带着一种致命的力量。
人越来越多,那个白衣人素来清冷的眼神也沾染了一丝红意——那是发自于骨子里的冷冽与杀意。
血肉横飞的战场,站在亭子中心的男人静静的垂眸看着。
一切何其的相似,夙命轮转,一如一切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白衣人被困如阵中,手中仗着一把剑,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当年是他赢了,便是在二十多年后,昔日的情景再一次的重演,这一次,到底谁胜谁负,谁将会是最后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