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之后,昭帝病重,江南雪灾,越国、凰国遗民举兵叛乱,接二连三所发生的事情,似乎在昭示着这一年的不平顺。
昭帝的病情日渐加重,事情都交由了玄凌负责,虽未立太子,但是在傅永信的鼎力支持之下,储君之位会落在谁的身上不言而喻。
傅家庶女本就已经嫁给了玄凌为侧妃,又有皇上圣旨为傅家嫡女赐婚,两家联姻,局势已定。
三月二十,皇宫家宴,宴席上临皇后主动提起了两家联姻的事情,说道:“如今傅雪已经到你府中有半年多了,有了身孕,本宫也欢喜的很。只是你府中姬妾多,她有了身孕之后也不便打理府中事宜,你的王府中是该添个女主人了。”
她最为中意的儿媳是临若儿而并非是傅锦,可是皇上都已经给傅家与玄凌赐婚了,她也无法阻止。她是知道的,自从知道那个秘密之后,临家与皇上之间一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临家不再涉足到朝堂中,与此同时,皇上不能废后,太子必须要出自临家。
可是她福薄,儿子早夭,早在生自己的儿子的时候她已经坏了底子,不能再生育。恰好宫中李美人与她同时有的身孕,昭帝并没有食言,暗地里赐死了李美人,将那个孩子放在她的膝下抚养,对外宣称还是她的儿子。
按理说,这些事情原本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的。玄凌抚养在她的身边,小时候对她对临家还是十分亲密,可是不知最终是谁将消息走漏了出去,玄凌渐渐年长,对她与临家竟然渐渐疏离了。她也没有把握,玄凌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世。
不是没有想过换个皇子扶持的,只是在玄凌成年之后、歆羽夫人进宫之前昭帝很少在别的妃子宫中,之后歆羽夫人进宫,便是独宠。临家算来算去,只能扶持玄凌。
这些年玄凌的疏离她看在眼中不是不急的,可是哥哥那边却让她宽心,就算是玄凌不亲近她与临家那又如何,最后想要得到储君之位还不是要靠临家。只要她是二皇子的母后,便一直是皇后,会是太后,临家满门的荣耀便不会断。
是以,把控不了玄凌,至少玄凌的枕边人必须是向着她的。
她最为中意的儿媳人选自然是临若儿,可是玄凌看中的却是傅家的女儿,她自然是不甘心的。只是傅锦与她的母亲一样是个聪明人,早早的就投靠了她这边,有了傅云书作为对比,傅锦她自然是满意的。
不管是傅锦也好,傅雪也罢,只要娶了回去,等玄凌封为太子,再将临若儿送到玄凌府中,为玄凌生下长子。只要玄凌的孩子流着是临家的血脉,皇妃的位置谁坐没关系,主要看最终玄凌的皇后是谁。
在皇上下旨册封的事情上临家失了先机,在子嗣上临家绝对不能再错失了。她亲自出手必然是会遭到玄凌的怨怼怀疑,只是傅雪有身孕,可不只是碍了她的眼。
是以,家宴上她主动提及傅锦进门的事情,一来卖了傅锦母女一个人情,只要傅锦进了门,傅雪的孩子不要她出手,相信以裴月的手段必然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玄凌见着皇后提及到了成亲之事,眉头微微的皱了皱,说道:“母后,如今父皇病重,儿臣此时成亲于理不合。”
傅锦原本听到皇后主动提及了两个人亲事,脸上飞起了一抹羞涩之意,却是抿嘴笑了笑,再过三个月便就到了她及笄之礼了,早些将亲事定下来也好安心一些。却没想到,玄凌不动声色的拒绝了,小脸微白,难道他还在想着傅云书吗?
玄凌拒绝,自然是有他的打算的。
“你父皇病重这么久病情不见起色,宫中若是办一件喜事为你父皇冲冲喜也是好的。”或许玄凌的拒绝是在皇后的意料之中,皇后淡淡的将玄凌的话应了过去。
玄凌与皇后关系不好,可是也不会在家宴上群臣面前与皇后起争执,含糊的应了下来,心中另有打算也未可知。
皇后淡淡的看了玄凌一眼,虽然不是亲生的孩子,但是毕竟是她抚养长大的,性情如何不了解。
宫宴散了之后,凤仪宫中,玄凌见皇后独将他留了下来,知道皇后提及成亲的事情并非是心血来潮,留下来少不得又是一番争执。
他如何的不知道皇后打的什么主意,还不是想让傅锦早早的与他完婚,父皇病重,有了这个由头之后她这个母妃可名真言顺的将临若儿送到他的府上。
父皇赐婚,应下来原本是无奈之举,如今父皇病重,朝中他掌权,灭了的心思也就活络了下来,让他在这个时候安心的娶傅锦?怎么可能……
玄凌的心中闪过了种种念头,面上却不动声色,倒是皇后先开口了,说的并非是成亲的事情,而是缓缓开口道:“你的舅舅永安候半个月前启程去了楚江,如今应该已经到了楚江。”
原本玄凌在心中一直在盘算着等皇后说起他与傅锦二人亲事的时候,该用如何的理由来搪塞皇后。可是蓦然听见皇后的话,玄凌不由得诧异的看着皇后,说道:“舅舅为何会去楚江?”
皇后脸色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儿子,说道:“还不是因为你……”
那样的目光下,玄凌心中不解与诧异,皇后紧接着说下来的话让玄凌心中大惊不已,“你若是想要坐稳储君之位,萧阙不得留在世上……”
提到萧阙的名字的时候,往事似乎历历在目,一种恨意涌上心头,难以平息。
虽然他嫉恨萧阙,更多的是嫉恨萧阙的才华,嫉恨萧阙将傅云书的心勾走了,都是因为自己私人情绪作祟,显然没想到皇后竟然会这般说。父皇这般维护萧阙,可是母后却这般的恨萧阙,难道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在吗?
虽然心中这般想,但是面上却做出一副十分诧异的模样道:“母后为何要对左相下手,父皇曾告诫过,之后我若是成为储君,是要倚重左相的……”
玄凌的一席话,似乎是触及到了心中某个禁忌,皇后的脸色倏然之间冷了下来,眼神幽幽的盯着玄凌说道:“听母后的话,你若是想要坐稳这个江山,萧阙绝对不能留……”
那样冷然的眼神,就连玄凌见了都不由得木然的点了点头,想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却见皇后的眼神已经别了过去,说道:“母后知道,你这些年跟母后不亲近。但是你是母后唯一的儿子,临家是你的母族,是你将来登基之后能够依仗的人,好好的听母后的话,母后自然是处处为你着想的。”
母子二人许久都没有心平气和的说过话了,皇后的这一席话,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在,让人听了不禁动容。
玄凌并非是愚笨之人,纵然他的亲生母妃事情一直是他心中的刺,每次叫凤仪宫的这个女人的时候,如鲠在喉。可是这个女人说的不错,他能够有今天,从几个兄弟中脱颖而出、被父皇所倚重,还不是跟他出自东宫有关。皇后膝下就他这一个皇子,他是皇后与临家的依靠;而临家虽然这些年势微,但是依照以前的永安候在军中的威望,辅佐他登基自然也是个大助力。
皇后既然将话说开,他应承说道:“母后为儿子谋划儿子自然铭记在心,如今已经开春,儿子的亲事,自然是要母后多多费心了,这是儿臣第一位王妃,又是傅家女儿,礼仪上不能丢了两家的颜面才是。”
见玄凌这般说,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是母后唯一的儿子,母后自然要好好的为你筹办,既然娶了正妃之后,你府中也就只有一个侧妃,也太冷清了些。等你父皇封你为储君之后,身边自然要多些人照应你的起居。”
而此时玄凌异常的配合,说道:“一切但凭母后做主。”
大肆操办,自然是要多些时间准备,等到了要成亲的日子,那边的事情必然已经都办妥了。
母子二人,语笑宴宴,却又将各自的心思按压了下去。皇后又何尝不知道玄凌这般应承着她是为了临家能为他办事,只是在皇家,夫妻之间都是貌合神离,母子骨肉亲情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要表面上的功夫做漂亮了,各取所需又如何。
“车队准备好了吗?”华灯初上,楚江的某处十分不起眼的小别院中一灯如豆,听见有人缓缓开口问道。白衣人神情肃穆,眉宇冷清,正是傅云书已经数日未曾见过的萧阙。
比起萧阙的神情肃然,一边的柳青宴摇着手中的折扇,慢悠悠的说道:“车队和人都是我亲自安排的,自然没问题。只要出了楚州,后面有君泽岚的人接应,到了洛原,自然就安全了。”
柳青宴说了一大堆,换来的只是萧阙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柳青宴摸了摸鼻子,说道:“虽然洛原也见不得多安全,但是你都派了留痕清明谷雨还有数百暗卫精锐跟随她身边,再加上有君泽岚护着,就算有十万兵马,都足以保护她的安危了。倒是你,调派了这么多的暗卫跟在云书的身边……云书在洛原,有君泽岚保护,你在楚江,面临的可是楚谦音和他呀……”
说到此处的时候,柳青宴的语气低沉了下去,颇有几分沉重的说道。
萧阙嘴角扯起了一抹笑意,只是笑意未曾达到眼底,道:“纵然知道有他们几个人跟着她,纵然有千军万马也难以动她半分,可是一想到将她的安危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上,我还是不甘心……”
所以,他将她带如了这一场局中,要用尽自己一切的能力,保护好她的安全。
萧阙眼中的不舍柳青宴自然是看在眼中的,无奈的笑了笑:“虽然你一心将她送到洛原是为了她好,只是依照云书的性格,如何会乖乖的去洛原呢。”
虽然在很多的时候,云书十分的听萧阙的话,但是从她不顾萧阙的反对与君泽岚谋划了回凰国的事情之后,可以看得出来她绝对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性格。更何况此时关系到萧阙的安危,从她去找林雪洛便可看出她不会甘心什么都不查清楚就回到洛原的。
可是,柳青宴宁愿傅云书对于这件事情,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