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中大火绵延,她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葬身在大火中,有外祖母的、舅舅的、表哥的,这一场噩梦,自从重生之后就一直在做,新婚之夜燃烧着的火烛,满目的疮痍与沧海的鲜血。
傅云书清楚的知道,这是个噩梦,一个会醒来的噩梦,她木然的站在那里看着,似乎那种锥心之痛已经随着长期的噩梦折磨,一点点减退、变得麻木!
可是,这一场噩梦似乎依旧是没有尽头,那葬身火海的除了前世记忆中的人之外,还有芸娘、长乐、谢媛宝,等,一切与她今生息息相关的人物。
傅云书想要去阻止,却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的身赴火海、直到,在一片火红的火海中,出现一个白衣人的身影。
萧阙……
傅云书想叫他,可是怎么也叫不出声来,萧阙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她的目光无限的温柔,两个人不过是咫尺的距离,可是在二人中间似乎是竖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傅云书拼尽一切力气,都越不过二人中间的那一道屏障。
白衣风华,举世无双,他再也没有看独自挣扎的傅云书,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慢慢的向那火海靠近,与别人的无奈不同,萧阙似乎是自愿的、走向那一片火海中。
“不要……”傅云书在心中呐喊着,却无法阻止,火苗舔上了那人的白衣,那人似乎是带着某种坚定的信念一般,一步步靠近,每走一步,在他的脚下生出一朵朵红色的莲花,火莲如火,又如同血一般鲜艳……
在他被火苗吞噬的那一刻,萧阙蓦然回头,不知对她说了句什么,傅云书听不清楚,紧接着,一片火海彻底的吞噬了萧阙,吞噬了她此生最亲、最爱之人。
无力的绝望从心底生起,傅云书第一次那般的痛恨自己的无用、就在这个时候,随着她的哀悸,火焰中蓦然飞出一只涅槃而生的凤凰,凤舞九天,一声清鸣,
“图以奉至尊,凤以垂鸿猷”谁在微叹那一句……
在一切对于她很重要的东西都一一殆尽而后,终于涅槃重生……
在一片红色之中,傅云书似乎是看到了一抹紫色……
胸口似乎是被什么揪住了一般,痛不欲生,傅云书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当它是一场梦魇,双目一睁,终于是从方才的梦魇中醒了过来。
入目处,确实是紫色的衣袖,那人手捧着药碗,淡淡的看了傅云书一眼,说道:“你醒了……”
一席紫衣,双目上蒙着白色的鲛绡,不是君泽岚又是谁。
傅云书才想起自己逞强用计救了景宸昭,二人双双的跳下水,在游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心疾复发,差点葬身在了水底。而景宸昭……
傅云书没想到那个别人口中相传的任性妄为、视人命为草芥的孩子,在她要松手放开她的时候死死的拽住了她,怎么也不肯松手,直到坚持到一个在湖面上遇见了一艘画舫,傅云书没想到,画舫的主人竟然是君泽岚……
傅云书身上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见着画舫内依旧点着灯,应该是天色未明,看来她昏迷了没有多长时间,想起方才的梦境,傅云书却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君泽岚见着傅云书这般,嘴角挑起了一抹笑意,整个人的面色如同那青黛远山,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说道:“梦见情郎不要你了?”
傅云书脸色微微的白了白,君泽岚偏头看着傅云书说道:“你方才做梦的时候一直叫着萧阙的名字,是梦见萧阙跟别的女人私奔了?”
他说话素来是口无遮拦,而且君泽岚总是对萧阙抱着莫名的敌意,傅云书听了君泽岚的话嘴角抽了抽,不与君泽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问道:“太……阿昭呢?”
好容易辛苦的将景宸昭给救了下来,若是景宸昭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她的努力可不就白费了么。
君泽岚见着傅云书转移话题,也没与傅云书计较,淡淡一笑,说道:“那小鬼头没事,只是有些脱力,现在正在外面呢。”
听君泽岚这般一说,傅云书心中稍定,傅云书对君泽岚说道:“今日多谢君公子出手相救……”
话还没说完,却见君泽岚拦住了道谢的傅云书,嘴角勾起了一抹十分不正经的笑容说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要不你干脆以身相许算了……”
傅云书默了默,这君泽岚一张嘴倒是真的有能将人咽的死的本事……生生的将傅云书想要道谢的话都咽了下去。
君泽岚笑了笑,正准备与傅云书说什么的时候,却见有下人来报:“主子,萧公子的船已经到了……”
是萧阙……傅云书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欣喜的神色,从方才的那一场噩梦中醒来,傅云书没有哪一刻如同此刻一般想要急切的、见到萧阙。
傅云书脸上的表情尽数的落在了君泽岚的眼中,君泽岚嗤笑了一声,说道:“告诉萧公子一声,傅姑娘好好的在我画舫内呢。”
傅云书挣扎着起来,身上的湿衣服已经换了下来,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应该是画舫上的某个侍女为她换的吧。
起身的时候,傅云书方才觉得自己左手的手腕空空的,一看正是苦禅大师赠给她的佛珠不见了,傅云书问道:“你看见我的佛珠了没……”
君泽岚起身,摇头说道:“佛珠?并未看见,莫非是你落水的时候掉到水里面去了。”
傅云书将头发随意的盘起,听了君泽岚的话也没做他想,只觉得略微的有些遗憾,这佛珠听萧阙说十分珍贵,没想到自己竟然这般的不小心掉到了水里面去了。
傅云书随着君泽岚一起走出来的时候却见大厅内聚集了不少人,有程氏父子二人、一众的侍从、还有景宸昭不知何时醒了,坐在那里,没有说话,面色沉沉,颇俱威严,丝毫不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而程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着脱险的景宸昭说着什么,殷勤关切,十足的二十四孝的外公模样,看起来他们的感情不错。
素来以威猛的形象出现的程猛这般的模样,让傅云书见了忍俊不禁,而景宸昭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浅蓝色的衣服,越发的粉妆玉琢,却板着一张脸,看着抱着自己的程猛一脸嫌弃,眼中却是高兴的。
程知俞似乎是早就习惯了二人这般相处的方式,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站在一边看着,见着傅云书与君泽岚二人出来,程知俞对君泽岚说道:“君公子,今日之事多谢君公子出手相救。”
景宸昭见着傅云书出来眼中带上了一抹亮光,不耐烦的将手从程猛手中挣脱出来,踱步到傅云书面前颇有些扭捏道:“那个,你没事吧……”
丝毫不见方才老气横秋的模样,傅云书知道今日若不是景宸昭不放手,自己恐怕就葬身在湖里面了,虽然之前对景宸昭的嚣张跋扈很看不惯,不过经过这一接触,倒是明白景宸昭也不过是惯坏的孩子,本性还是好的。
便笑了笑,目光柔和的说道:“我已经没事了,今天多谢太子没有放手才能撑到君公子的画舫上……”
景宸昭见着傅云书恭敬的叫他太子,语气中颇有几分疏离之意,不知为何目光有些黯淡了下来,嘟嘴说道:“今日是你从刺客的手中救了孤,孤救你是应当的。”
说这话的扬了扬下巴,神态十分的倨傲,那一种王者的霸气浑然天成,不过在傅云书的眼中不过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见着那粉雕玉琢的模样再故作老成觉得十分好笑,忍不住的摸了摸他的头顶,当做自己养的小宠物一般。
傅云书这般的动作不过是出自本能,没想到对方是太子的身份。程猛程知俞十分吃惊,景宸昭性格从小被他们给宠坏了,除了自己的母后之外,别人别说是摸他头了,连亲近都很少能亲近,如今被傅云书摸头非但没有生气,竟然还一脸受用……众人震惊异常呀。
震惊的同时,程知俞问道:“在下只听萧公子说太子在君公子的画舫上,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敢问傅大人为何与太子在一起、又为何落水。”
傅云书看向了萧阙,没想到竟然是萧阙通知到程知俞的,萧阙为何知道她在君泽岚的画舫上?又为何知道她是与太子在一起。
心中疑惑,一面将烟火节上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程猛父子二人的脸色骤然的沉了下去。
傅云书自然是知道他们的脸色为何这般的难看了,虽然景宸昭对她所说的前面的话十句都有九句是假的,但是傅云书知道,在这乐都之中,想要将景宸昭置于死地的除了备受皇上宠爱的敬妃母子还能有谁。
若是之前对他们兄弟储君之争傅云书是抱着成王败寇没有谁是谁非的态度来看这一场戏,但是从程冽所搜集到的景宸禹的罪证、敬妃母子对景宸昭痛下杀手、景宸昭不顾安危最终救了她的事情来看,傅云书的心已经偏向了景宸昭这边。
傅云书边说着的同时,目光看向了萧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