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是静的，唯有风声。
那是因为前辈放下酒葫芦后就没有说话。
不否也没出声，虽然他有很多话和问题要问，但显然现在不合适。
他想起来前辈从来没和他说起他的故事，就像他也没有说过自己的来历。
他猜到了前辈来历不凡。
境界、修为可能要强于生平所见，甚至是那种历经某些事情而隐居在此的恐怖人物。
这是一种直觉。
这样的人肯定经历过一段刻苦铭心的往事。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墨老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年身上，心情复杂，眸中带着一股异样的波动。
几百年了，没想到能有这么个少年陪他喝酒，而且他还很像他……
或许这就是命数吧……
注意到老者眸中露出的柔情，不否的神情微微一怔，想起这还是前辈头一次主动问他名字，随即说道：“叶不否。”
不过，他有些疑惑，为什么前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仿佛看到昔日的故友般。
“叶……不否。”墨老眯眼，脸上漏出一抹怅然，喃喃自语道：“不否亦否，如何才是啊……”
怅然之后，墨老深深看了一眼他，说道：“否之一字，与道有缘，你可别辜负了这个字啊……”
说完，不待不否回应，又是捧起桌上的葫芦，大饮一口，笑声昂扬。
有风袭来，微微吹动不否的衣衫和头发。
不否目光平静，心里却荡漾起一抹涟漪。
他从前辈的话里听出很多，也终于明白前辈为何会对他这么好。
“一念弃剑悔千古，半步弑天荡六州！”墨老扬起头颅笑念了一句，然后看向眼前的少年，陡然间气沉如海，眸光迫人，宛如一头荒古的凶兽醒了过来。
“小娃娃，我这有本剑经，你可愿学？”墨老脸上带着一抹深深的笑意，满是皱纹的脸上浮出一抹微红，也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故意如此。
闻声，还在思考的不否也是微微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前一秒还在感怀，后一秒就要送剑经。
看着老者那张微笑的脸庞，似想起什么，不否苦笑说道：“前辈，我身上天生元脉残缺，无法感应天地灵气，这剑经恐怕要来也不能修炼……”
似乎知道他会这么说，墨老摆手说道：“无妨，据我所知，这天生元脉残缺也不是无解……”
“前辈想说的是……封灵补骨草？”不否微微抬头，看着老者的眼睛问道。
“呵呵，没想到你竟知道它。”
墨老笑道：“既然知道封灵补骨草可以修补你的灵脉，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看到前辈脸上漏出的笑容，不否嘴角泛起一抹苦涩，这封灵补骨草属于传说中的神药，他也只在书上看到，要想找到谈何容易，何况就算找到，也不一定能拿到……
谈何容易！
墨老似没有注意到不否眼中的失落之色，继续说道：“我给你的这本剑经与寻常剑经不同，剑经共有八式，除了第一式之外，后面的剑式只有达到一定修为才能开启……”
“前辈，可是……”叶纵还是有些犹豫，他实在亏欠前辈太多，而且他还是四阁主的时候，便看遍纵天阁的剑经，甚至天品剑经都在记忆之中。
“可是什么，可是……”看到不否脸上犹豫的表情，没等他说完，墨老便微微瞪眼，故作生气说道：“小娃娃，不怕告诉你此剑经当年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之宝，多少大人物打破头颅想找，最后还是被我抢到，如今我要送你，你怎么还扭扭捏捏的……”
“怎么？天上掉下来的宝贝，你都不想要？”
听着老者嘴里的戏谑之意，不否也不敢反驳，只好苦笑。
“前辈好意，我收下便是。”
“哼，这还差不多。”墨老收起脸上佯装出来的怒意，看了一眼少年清秀的脸颊，目光闪烁，用仅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剑经交到这小子手里，倒也不至于埋没了它的名头。”
既然他已经算出少年在位列之上，想来少年的成就绝不会非凡。
到时，这本剑经又将名震天下，而他的名字也将被人想起。
“这本剑经名为八荒剑阙，有八式剑招，炼到极致，有颠倒乾坤之力，但修炼时要注意，不可讲求花招，要抓住每一式的要处……”
“不过，如今这剑经有些问题，日后你看完便会知道……”
叶纵知道前辈是在告诉他修炼剑经的要点，用心记住。
墨老继续道：“此剑经没有品级之分，但它可以随人的修为增加而提升，当年可是有人把他升到天品极地步……”墨老脸上漏出一抹感慨和回忆，才重新认真看着叶纵，说道：“小娃娃，你可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啊。”
看到老者那张满是感慨的脸庞，不否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听到剑经能达到天品极的时候，他确实被吓到了。
他在纵天阁看到的最高级别的剑经也只是天品下。
他从书上看到过，类似天品极这种级别的东西，只存在那些巅峰人物手中，比如圣人，或者帝王！
墨老看他还在发呆，很满意他这种表现，笑而不语，不过他倒是没有骗他，这本剑经确实可以达到天品极的地步，但那难度实在太大，而且需要剑主的修为达到一个极其恐怖的水平才行。
即便是他这个修为也做不到。
当然，他现在不会告诉他这些，难免会打击小朋友的信心。
“咳。”墨老嘴里咳嗽一声，不否才彻底反应过来，可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类似多谢之类的话，实在太过虚妄，前辈也不怎爱听。
天品剑经随便送人，他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看着桌上的酒葫芦，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否才起身说道：“前辈大恩无以为报，都在酒里了……”说完，便捧起酒葫芦咕噜咕噜狠狠咽下几口，一股滚烫的辣意顿时从喉咙来到胸口，使他脸色变得通红无比。
感受着脑海中多出的一段文字，不否感激的看了老者一眼，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可以报答老者，包括这句话还是他从书里学到的，据说在喝酒的场合用这句话表达谢意最合适不过。
果然，都在酒里了。
见此，墨老也是一愣，然后大笑起来，很是开心。
……
……
一番畅饮后，不否已经有些朦胧了，感觉眼前的东西都在摇摇晃晃，有种困意感，同时又很兴奋，趴在桌上，想一动不动。
他在闭眼前，记得模模糊糊又说了很多话，有他小时候的事，也有后来的。
他还看到了一张慈祥又熟悉的脸庞，想起他在纵天阁地下埋起来的那把小剑，最后他轻轻喊了一句师父，便彻底睡了过去。
酒葫芦和少年一样都倒在桌上，平静无声。
风有些凉，但心却是热的。
墨老起身来到一处，目光深沉，须发皆浮，看向窗下的九朵死花，想起很多。
他从少年身上看到了很多他身上的影子，不论是那种沉稳的气质，还是那种不谙世事的性格，都太像他了。
或许，这是上天看他枯守荒山几百年，所以派这少年伴他几日，当做奖励。
就在这时，墨老手臂上忽然浮现出几片红光，有些像鱼身上的鳞片，闪烁几下妖异的光辉，便快速消逝了下去。
老者似没有注意到般，纵身回到少年身边，看着少年扑红熟睡的脸颊，脸上露出一抹暖意，最后在嘴边化作一道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