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影问道：“你要去哪里？”
东卓摇摇头，道：“我、我想去四处游历修行……虽然我天资很差，但是……但是说不定能有什么机缘，有朝一日也会寻到自己的道呢！”
他的眼中放出光来，仿佛带着对未来无尽的向往一般，甜甜地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可是他明明是笑了，再不像第一次看见时那般一心求死，而桑影看着，只觉得心中更是酸楚，眼眶也不自觉红了。
东卓是桑影出禁区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她有记忆以来，除去桑云之外遇到的第一个人。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真实的人，不再是只出现在桑云的故事里，是会真的疯狂、会怯懦、会卑微却坚强活下去的人。他会有很多的情绪，而不是像桑云一样，永远是淡淡的表情，永远把自己藏起来。
长相无害、性格软糯、经历凄苦，每一样都刚好卡在她心口。
桑影道：“你的伤还没好全，修为又这么低，这样去游历，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是不是东卓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桑影这话，俨然是一位母亲对远游的孩子的担心。
东卓听着也觉得好笑，道：“我毕竟是修士，本就该遇上坏人锄奸扶弱呀，心有大义，身死又何妨呢？”
桑影撇撇嘴，她还是觉得活着最重要。
她拉着东卓细细碎碎说了很多话，既不舍得他离开，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挽留，只能不断地偷眼看桑云。
东卓对她笑笑，再次向桑云施礼，道：“桑公子，你一定会寻到你的大道的，我会一直祝福你，无论身在何处。……后会有期。”
桑云点点头，神色浅淡。
桑影看着他背影，心中难过，还是不甘心地冲桑云撒娇道：“桑云……”
桑云打断她：“闭嘴。”
……
”那个……“
原本走到门边的东卓，似是想起了什么，嗫喏片刻，道：“刚刚我不是有意偷听……那个灵器……桑公子，若是你相信我，我可以修复它……”
桑云顺着他所指，看向被扔在桌上的双飞雪，眼睛眯了眯，问道：“你能修？”
东卓缩了缩肩膀，犹豫道：“……我不确定一定能修好……但是……这种机巧灵器失效，多是因其内灵石耗尽的缘故，只要将其替换，便可以继续使用了。”
说得轻巧。
灵器中的灵石，是在铸造时便融入金铁之中，若要替换，除非重炼。双飞雪这样的上品灵器，炼制极为不易，又机巧颇多，每一厘一毫的金石都需要精细控制锤炼，重炼谈何容易。
东卓似乎看出了桑云眼中的怀疑，连忙摆手解释道：“不、不、不，不用、不用重炼，虽然金铁无法储灵，但是若是镂空每一个金铁微粒，重新锻金融灵，便也就形同灵石了，我是金灵根，我能做到……”
应该能做到……
他的脸微微有些发红，不敢迎着桑云的目光。
桑云皱眉问道：“你是炼金师？”
炼金师是修士的一种。
类似桑云这种依靠天生灵根强弱进行修炼，寻找大道成其巅峰的，是道法修士，因修行者众，所以世人口中的修士多指道法修士。
而一些金灵根的修士，因天资不足难成大道，便索性改修他途与金石为伍。他们可依据各种金石特性进行炼化，制得威力极大的灵器。高品阶的灵器难求，高品阶的炼金师，自是同样万里挑一。
只是道法三千均可登顶，似炼金之途，却注定不会到达巅峰。一个注定无法到达巅峰的修士，又能得多少尊敬？
这也是为什么很少有人主动去做炼金师的原因。
然而东卓摇摇头，道：“不，我只是个普通的道法修士……”
转而似是想起了怕桑云误会自己说大话，赶紧解释道：“但是、但是我修复过一些灵器……双飞雪我应该……应该能修好……”
双飞雪是上品灵器，要想修复不是易事，他也没有把握，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若是成功了，说不定桑云就愿意带上他了。
桑影看看东卓，又看看桑云，眼珠一转，嘻嘻笑笑地跳到桑云身边，拿肩膀撞撞他，道：“别舍不得啦，反正坏了你也用不了，就让他试试呗！”
说着，桑影便将桌上的双飞雪拿给东卓，道：“你大胆地修，没关系！”
红色的高楼在闹市街尾，静静伫立在晴好的日光里，巍峨神秘。
朱门上挂牌匾，万楼。
桑云对身边的桑影道：“一会进去人多，别乱跑。”
桑影敢怒不敢言，只能撇撇嘴，乖乖跟在桑云身后，进了万楼。
……
“……你拿什么换……”
“……你这才是下品，如何能与我换……”
“……不行不行，怎么也得……”
……
万楼里修士众多，很是热闹喧哗。有些修士席地设铺，粗陋的木台上摆放着想要拿出来交换的东西，或灵器灵植，或术法功册，或零零散散，或满满当当。
桑云穿行在这些木台之中，目光扫过那些陈列的东西，却只是愈加失望。
桑影被他半楼在怀里避免人群冲散，抬头见他这样，轻声问道：“怎么了？没有你想要的吗？”
桑云摇摇头，低声道：“不过是些寻常东西，不堪入目。”
所有的灵器、灵植、术法、功册等灵物，均分上、中、下品，上品的灵物大多被仙门世家收藏，不得多见，但是中品灵物，甚至上品低阶的灵物，普通修士间也有流通。
然而这里却全都是下品灵物，还有些灵草甚至不满年岁。
睡惯了仙府极乐的人，必定不会习惯冥府的昏暗森冷。桑云见过那么多珍贵的灵物，对于这些，自然是百般瞧不上眼。
桑影皱皱鼻子，道：“矮子里面找将军，你总要备着一些。”
沉默瞬息，桑云也只能点点头。
的确，他现在身上一点可用的东西都没有。术法以前学的尚还记得，但是族中规定，未得成年不允修习猎杀术法，灵器能对敌的只有长鞭九劫，他的芥子空间里倒是有不少上品灵植，可是面对敌人灵植却毫无用处。
这里的这些东西，桑云再如何看不上眼，却也不得不勉强用上。
两个人懒懒散散地在人群中穿行，突然，桑影就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桑云看她神色不对，皱眉道：“何事？”
“……救……救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