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死你个臭婊子!叫你满嘴咀蛆,叫你胡说八道,叫你欺负我家秀秀!”林婆子最恨人说她家小祖宗的不是,尤其,不准任何人说她克死了生母,听见一回,便要发一回飙。
“秀秀她娘自己命短,关她什么事儿?话说回来,你家细柳不也克死她爹了吗?怎么不见你跟那些媒人们说一说?回头,我便跟她们说去!”
金姨妈披头散发,躲到大儿子身后,才险险避开林婆子的扫帚。她听了林婆子这话,便知道自己气急之下,说了不该说的话。
可眼下这情况,她也无法收场,只得硬着头皮辩道:“我家细柳她爹死的时候,她都多大了?不像你家男人婆,一生下来就死娘,不是命硬,是什么?”
“娘,你别说了。”金元贵看看气得眼都红了的林婆子,又回头看看狼狈不堪的娘,急得直挠头。
他左右为难之际,干脆扑通一声跪下来:“林婆婆,您抽我吧,我皮粗肉厚,比我弟和我娘结实,您抽我解解气,别再打我娘了,好不好?”
林婆子看着眼前这个愣小子,想起他这般憨厚老实,却从小亲爹死得早,又不被亲娘待见,心便软了。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扶起他道:“起来吧,今天这事儿,我家秀秀受了大委屈,你们想走,得先问过她。”
金元贵便调头去跪明秀:“秀秀表妹……”
明秀嗖的弹起,蹦得远远的,指着仍在地上打滚的金元宝说道:“你别跪我,我已经说过了,只要叫阮神婆那蜡烛试过,你们就都可以走了。不然的话,就算我同意,大家也不敢放你们走,是不是啊?”
说着,她回身看了看围成一圈的村民们。
她就不信,他们愿意放这群明显有鬼的人离开。
人性都是自私的。
但凡有一点损害自身利益的可能,都不会轻易放过。
金元宝拉一大帮村民过来,不就想让村民逼迫自己吗?
眼下,他怕是要作茧自缚了。
果然,村民们都大喊道:“试过再走。”
“你们金家莫不是心里有鬼,不敢试?”
“试一下又用不了多久。”
“说的没错,试一下也用不了多久,这就开始吧。”不知什么时候,阮神婆已经将手里的蜡烛点上了,她环顾四周,突然伸手指了指明秀:“就先从你开始吧。”
明秀看着阮神婆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扯开嘴角,笑了起来。
事实早已证明,阮神婆已经是她的人了。
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大摇大摆走过去,双手张开,说道:“我心里可没有鬼,随你怎么试。”
满地打滚的金元宝,突然顿住,抬头向明秀和阮神婆,又看向围得紧紧的村民,心头发凉。
他知道,眼下不是他想走,就能走得了的。
暗自咬牙,悔青了肠子。
今天真不该来惹男人婆。
眼下,只好见机行事了。
他坐起来,看着阮神婆手持蜡烛,面无表情走近男人婆,一边吟唱着谁都听不懂的歌谣,一边缓缓挥舞着双臂。
烛光轻闪,沿着男人婆身周,上下左右,缓缓转圈。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紧盯着那点烛火,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瞬间。
明秀也屏住呼吸,盯着那支蜡烛,暗暗想着那里头到底加了什么料。
一圈……
蜡烛安静燃烧,并无任何异常。
阮神婆吟唱着,缓缓舞动烛光转圈。
两圈……
明秀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她暗笑自己,也太谨慎了。
不过演一场戏而已。
有什么好紧张的。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阮神婆压得低低的质问声:“你到底是谁?”
明秀……!
哦草,这老婆子看出她的真面目来了?
不会把她当成鬼烧了吧?
叮铛赶忙喊道:“主人别慌,她只是从催眠中清醒过来了!”
清醒了?
“叮铛,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叮铛吱唔道:“主人,这个……估计是,催眠的时效……比我预计的短,这个老太婆,只怕还是有一点点道行,魂魄比一般人强大,所以……”
所以,事情还没完,阮神婆就清醒了。
明秀脸上表情不变,心里却急得像火烧一样。
眼下,就跟考试作弊被抓包一样,再没有比这更糟的事了。
顾不得数落叮铛,明秀心中快速思量着,该怎么应付这个难对付的老太婆。
她眼神闪烁几下,强笑道:“连我都不认识了,你莫不是老糊涂了?”
阮神婆冷哼一声,用刀子似的眼光盯着明秀,说道:“小丫头,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呢。别在我跟前装神弄鬼,快说,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连我这个老江湖都被你给迷了。”
什么手段?
明秀恍然大悟。
这老太婆,以为我跟她一样,耍了那些糊弄人的把戏?
既然是这样……
她将下巴一抬,傲然说道:“我师傅的手段,哪里是你们这些下里巴人知道的?”
“你还有师傅?”阮神婆满是疑惑的脸上,闪过丝忌讳,问道:“你师傅叫什么名字?人在哪里?”
“我师傅是世外高人,来无影,去无踪。他的名字,从不跟俗世中人说起,你也配问?”明秀挺直腰背,鄙视的看着阮神婆。
阮神婆持着烛光,缓缓绕到明秀面前。
她打量着像只骄傲的大公鸡一样的明秀,想到先前,自己不知不觉着了她的道,心里有些惊疑不定。
明秀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忌讳,心中一喜,又道:“我师傅眼光高,脾气也不大好,轻易不肯收徒的。他见我天份高,又与他投缘,这才收了我为徒。不过,他老人家不喜欢被俗人纠缠,所以叮嘱我,不要泄露他的存在。”
世外高人?
当年,听师傅说过,这世上的确有高手,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擒龙降虎易如反掌,却没说过,高手能迷人心智,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呀。
更何况,那些高手,要么身在朝堂,为皇家卖命,要么自成一派,威震江湖,哪有人肯来这穷山僻壤,收一个山野丫头为徒呀?
只是……
看这男人婆,也不像说谎的样子。她向来横行村里,说一不二,并没有撒谎的习惯……
如果,她真有个很厉害的、脾气不太好的师傅……
自己可不好得罪她。
好在,金家虽许了自己一些好处,却还没有兑现。
再加上,先前的事,已是将金家得罪过了。
想到这里,第三圈已经转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