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等到回到绣坊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起来。
祝云贺用了三天的时间,将手头的绣活结尾之后,便派人去请付岑岭,来检查绣工。
付岑岭接到了祝云贺的通知,当天下午便赶来。
他先是装模作样的检查了一下绣品,然后对着祝云贺客气道:“辛苦祝公子了,既然绣品已成,那本官代太子对祝公子表示感谢,这般请祝公子赏脸,今晚到樊楼一聚?”
祝云贺点头:“也好,待我回府收拾完东西,便前往樊楼。”
祝云贺将自己的绣针收好,回房间收拾了东西,回到了祝云峰的府上。
他原本还在担心,庄温婉这几日会不会闹出来什么乱子。
但是他一推开门,便看见庄温婉的脸上正盖着一本书,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手边还放着蜜饯甜点。
祝云贺轻手轻脚的过去,将东西放下之后,蹲在了她的旁边。
他也没想到,庄温婉竟然会这么乖的在这里等他。
他伸手,将盖在庄温婉脸上的书拿了下来。
一张睡得脸微红的小脸露了出来。
祝云贺一下笑了,他的手指在庄温婉的脸颊处点了两下。
庄温婉没醒,只是皱了眉,抬手抓了两下刚才被祝云贺手指轻点的地方。
然后迷迷糊糊的道:“蚊子好讨厌哦……”
祝云贺看着庄温婉那安逸的样子,忽然吃醋,贴近她的耳朵,轻道:“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倒是睡得安稳。”
庄温婉的耳边被祝云贺的气息喷的有些痒,她抬手想抓抓耳朵,却一掌下去,好像是打到了一张脸。
庄温婉的睡衣瞬间消散。
早些年她偶尔跟着走镖,所以一等到有什么动静就会瞬间惊醒。
现在虽然很久没有走镖,睡衣也沉了许多,但是该有的警觉还是有的。
她一下坐起来,手握成拳,准备朝祝云贺的脸上招呼。
拳头都已经快要到祝云贺的鼻尖,生生停住。
庄温婉眨了两下眼睛:“祝云贺?你怎么回来了?”
祝云贺听着她这么问,挑眉道:“怎么?我回来你不高兴?”
“才不是!”庄温婉一翻身从躺椅上起来,她伸头往祝云贺的身后瞧,“嗯?大哥没有跟你回来?”
“没有。”祝云贺知道庄温婉还在记挂着祝云峰,“大哥的事情,暂时没有解决,毕竟现在东珠在哪里谁都不知道,虽然大理寺已经派人在查了,可没有下落。”
“那你这是……”庄温婉看着祝云贺没有急匆匆的离开,有点疑问。
“太子妃的喜服已经完成,所以我从绣坊回来了,”祝云贺点了点庄温婉的额头,“这次,倒是可以不用晚上再来找你了。”
“什么晚上?”庄温婉想着,脸上忽然红了起来,“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搞得像我们两个只能是晚上见面的不正当关系!”
“嗯?”祝云贺笑了声,“又不是那天晚上,说我们两个没有关系的时候了?”
庄温婉瞪他了一眼。
祝云贺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让她起来,自己坐在了躺椅上,然后将庄温婉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庄温婉抬手抵在他的胸上,狠狠地捏了一下。
看着祝云贺眉眼皱了一下,才像解气一般道:“你现在还在这里酸我?我这几天可乖得很,都没有出去乱跑!”
“嗯,果真该夸!”祝云贺说着,唇往她的脸上贴了一下,“的确该夸。”
庄温婉被他的轻吻搞得心里砰砰直跳,但还是没忘记问:“你这样回来可以吗?”
祝云贺本来还想再继续吻她,可没想到这个时候庄温婉脑袋里面竟然还有功夫想其他的事情。
是他没有魅力了?
他赌气,将庄温婉的脸扳过来,将唇狠狠地印了下去。
庄温婉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忽然这般,原本还有些理智的脑袋,被他的吻搞得什么都思考不了,只能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等到一吻终了,祝云贺才靠在她脖颈处,回答道:“绣品已经完成,我可以回府住了。”
“那……”庄温婉想了想,这才贴在他的耳边小声问道:“那太子那边?”
“暂时没有什么机会,只能往后走着看了。”
“也好,这事也不能轻举妄动,毕竟是朝廷大事,一个不小心,就会大乱的。”
“哦?婉婉现在竟然知道了这么多?”祝云贺有点惊讶。
庄温婉挠挠头:“也不是太懂你们要做的事情,只不过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国运即我运,若是国家都不安宁的话,我们的日子怎么可能好嘛。”
庄温婉一下想到之前祝云贺给自己和离书的事情,一把将祝云贺给搂紧。
“现在还没出什么大事,你和我爹就一个个的都把我扔下了。若是真出了大事,我连找你们都找不见。”
祝云贺叹了口气,若是此行并非那般危险,他怎能忍心将庄温婉一个人留在锦州。
所以当他看到庄温婉跟上来的那一刻,心里的喜悦大于紧张。
想到这里,他忽然将庄温婉的腰身箍得紧紧地。
庄温婉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也只是将他抱紧,热烈的回应他。
祝云贺将东西交给李叔之后,傍晚时分便出发去了樊楼。
樊楼是都城最好的酒楼,里面不仅大堂雅间分明,还有都城最新的菜式。
祝云贺出门之前,庄温婉还在抱怨自己都没有去过这么好的酒楼。
等祝云贺说下次带她来之后,才高高兴兴的去吃饭。
日渐西斜,樊楼上的灯已经燃亮,里面已经开始了晚宴,往来的人络绎不绝。
祝云贺一进门,便有小二迎了上来:“敢问客官几位?”
祝云贺回答:“有一位姓付的公子已经定了包间。”
“啊,知道知道,贵客请随小人上二楼。”小二说着,将祝云贺带上了二楼的天字号房间,“客官慢用,付公子已经在里面了。”
祝云贺推开门,便看见付岑岭坐在里面。
祝云贺上前,先跟付岑岭客套了两句,然后道:“这里说话可方便?”
“方便。”付岑岭点头,“左右两个包间我都给包下来了。”
“嗯,”祝云贺想了想,沉声道:“前几日敛王让我去见他了。”
“敛王?”付岑岭皱眉,“敛王现在在都城?”
“嗯。他见我的时候,是在一处荒废的客栈之中,并且交代我不要将他来到都城的事情外传,想是时机未到。”
“嗯,此时我会报给太子,让他早有防范。”
“另外……”付岑岭看了祝云贺一眼,神色有点抱歉,“你身上的毒,暂时还没有消息,所以还要再等等。”
“抱歉,是因为我们才将你卷了进来。”
“无事,尽早找到解药便好。”祝云贺抬手给自己和付岑岭都倒了一杯酒,“或者趁早解决掉敛王,我还有救。”
付岑岭看着他,没说话。
祝云贺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道:“对了,淼淼跟着婉婉来了都城,这几日都在府中没有乱走,听婉婉说,你从锦州城回来之前,答应了淼淼要将你们的事情,告知丞相大人?”
“嗯,的确是这么说的,”付岑岭道,“只不过最近这些时日朝中不稳,便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去提。”
付岑岭沉默了一下:“说起来,这事是我的不对。”
“也不必那么自责,现在局势未定,你我皆是这局中之人,谁能保证自己能够独善其身?”祝云贺将手里面的酒喝下,“未定之前,不留承诺,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祝云贺与付岑岭又说了一些朝中的局势,还有祝云峰现在在牢中的情况。
等说完了,也吃得差不多了。
祝云贺与付岑岭又假客气的互相道了别。
付岑岭听的祝云贺的话,回府的一路上都在想,什么时候去找自己的爹娘说这件事。
可是想来想去,都觉得没有合适的时机。
于是他便一狠心,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说了罢了。
付岑岭一下车,便匆匆忙忙的往丞相付汉成的书房奔去。
丞相的书房外面没人把守,付岑岭本来以为书房里面根本没人,想着转身离开,却不想里面虽然灯火微暗,可是却有悉悉索索的说话声传来。
付岑岭敛眉,走到门前,刚想抬手敲门,但是里面隐隐传出来的人声,却让他生生顿住了敲门的手。
书房内,唯有一盏幽暗的灯火在角落摇晃。
丞相付汉成端坐在书桌前,他虽然脸上已经有了苍老的痕迹,但是眼神却依然清明。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身影,两个人正互相看着,眉眼不带杀意,却像是博弈一般。
灯火一闪,微微能看出坐在对面的身影,竟是敛王。
敛王虽然自己不愿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之中,但毕竟如今朝中形势有他搅动,虽然控制了一些,但毕竟要成事,还是要有一个臣子的支持。
他已许久不在都城,不知如今有多少人是太子的势力。
唯一的突破口,便是从前跟着先皇的老臣子。
这之中,当初反对最激烈的,便是丞相付汉成。
敛王看着付汉成,先是笑道:“许久不见,丞相大人老了许多。”
当年他离开都城的时候,付汉成与他都不过是青年,如今斯年已过,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年逾半百。
付汉成看着敛王,也感慨道:“经年不见,敛王风姿依旧。”
当年在都城之中,敛王风姿可谓迷倒万千少女,相应的,敛王在风花雪月中的事情,也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是都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也是当年先皇不传位给他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谁也没想到,自陛下登基之后,敛王便收敛了性子,绝了女色不说,而且终身未娶,困于封地之中。
大家纷纷嗟叹,这敛王失意的这般彻底,若是早一些醒悟,是不是在位的,便不是现在这位官家了。
敛王看着比之前精明不知道多少的付汉成,抬眸问道:“如今官家病弱,欲将皇位传给太子,不知丞相大人对此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