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贺定定的看著付岑岭,脸上全都是严肃。
付岑岭不说话。
祝云贺知道,只要付岑岭不想说的事情,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说出来的。
于是他对着付岑岭道:“他告诉你,说不让说他的身份?”
付岑岭点头。
其实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他知道祝云贺是个稳妥的人。
但是他现在不知道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不能轻举妄动。
祝云贺叹了口气,蓦地笑了出来:“官家的人,当我们都是傻子嘛?”
“我身为当事人,他明明就是奔着我来的,却还要隐瞒自己的身份,真是可笑。”
“祝兄慎言。”
付岑岭出口阻拦。
“这有什么的,我又不知道他到底是谁,难不成还说不得了?”
祝云贺看着付岑岭,道:“他今日先去找了婉婉,然后又到了祝府,字字句句不离都城,官家,刺绣。”
“我就算是个傻子,不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是冲什么来的吧。”
付岑岭皱眉:“他今天去找你了?”
“嗯,而且根本就不加掩饰。”
祝云贺看着付岑岭还是不打算告诉他的样子,仅剩的一点耐心都被磨没了。
他总要知道,是为什么来找他?
“好,你不说,我便自己去找他了。”
祝云贺说罢,便转身向外走去。
“等一下。”付岑岭跟上他,叹道:“还是我带你去吧。”
夜已过半,天字一号房里面依旧灯火通明。
那冉冉的烛光,好像在等待着谁一般。
山魁在身后提醒裴少扬:“殿下,该休息了。”
“不急,祝云贺一会儿回来的。”
裴少扬想了想,今天下午他接到了都城的急报,说宫中和父皇的形势不容乐观,望太子殿下能赶快回宫,主持大局。
所以他今天晚上才立刻去了祝府,将自己的身份不加掩饰的暴露给了祝云贺。
就是要知道,他们祝家,到底与那《千里江山图》的屏风,有没有关系。
而且,他之前调查过祝云贺,早就知道庄温婉便是他的娘子,所以他先去接近她,发现她的确是什么都不知的。
如果要是不想将她牵连进来。
祝云贺今晚一定会来。
他可不认为,一个天祎绣坊年少有为的少东家,会是个蠢货。
外面的打更声,提醒着众人,外面夜已深。
“噔噔。”
两声轻不可闻的敲门声传了过来,裴少扬示意山魁去开门。
果不其然,是付岑岭带着祝云贺而来。
付岑岭看着太子殿下未熄灯,正在等自己,便知道他的身份不用刻意隐瞒了。
于是敛袖行拜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祝云贺早已经猜到此人的身份,如今不过是坐实了而已,也跟着付岑岭敛袖,拜倒在地。
“草民祝云贺,参见太子殿下。”
“两位免礼,这是在宫外,这些虚礼就都免了吧。”
裴少扬看着祝云贺,道:“祝云贺,你的夫人,倒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多谢殿下夸赞,草民愧不敢当。”
“还是锦州城人杰地灵,养出来的姑娘也有灵气,都城的姑娘们,规矩是规矩,但缺了那么些灵气。”
祝云贺忽然想到,前阵子的选妃大殿,太子殿下并未选到合心意的姑娘。
于是只能立了太傅之女,为太子妃。
现在想来,也是不喜欢的。
“说到这里,祝云贺,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嘛?”
祝云贺头低下去:“草民愚钝,不敢随意揣测。”
“祝云贺,想来你是知道二十五年前,先皇驾崩之后,将皇位传给父皇,但是只留口谕未留诏书的事情吧。”
祝云贺点头: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不过上位者的事情,普通百姓怎能随意评论。
裴少扬忽然道:“祝云贺,朱云峰是你什么人?”
“回殿下,朱云峰是草民的亲哥哥。”
“祝云贺在礼部干的不错,虽然为人木讷了一点,但是从来都是仗义执言,没他不敢得罪的人,可是把付丞相气得不轻。”
裴少扬虽然像是在闲话,可是他话锋一转,忽然问道:“那他是怎么想的,你可知道?”
“草民不知,大哥在朝为官,草民在家乡经商,往日没有什么联系,所以自然不知大哥所想。”
“嗯,他倒是个正直的人,那你呢?”裴少扬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草民不懂朝政,只知忠君。”
“忠哪个君?”
祝云贺抬头:“天下唯有陛下一君。”
“好。”裴少扬笑道,“果然是个聪明人,那我也不瞒你,这次来锦州城,就是来找你的。”
“为的也是你的金针绣,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你。”
裴少扬将宫里那张屏风的情况告诉了祝云贺。
祝云贺听到最后,也并没有把握:“草民从未听说天祎绣坊给官家做过绣品。”
“所以我才来,打算把你带到宫里去看看,你记得,此事不能让外人知道。”
“若是知道了,那些人也不希望我能找到传位的诏书,到时候你会有什么危险,我也无法估计。”
“草民明白。”祝云贺知道裴少扬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道:“不知殿下准备何时启程?”
“这两日吧。”
祝云贺道:“那可否多给草民几天时间,让草民处理一下家里的事情,然后再随殿下回都城?”
“好,也不在于这一时,”裴少扬道,“他要是想动手,早就动手了。”
祝云贺与付岑岭走在街上,两个人都不发一言。
直到祝云贺打破了这个氛围,问道:“你放弃都城的一切,来到锦州城,是因为和你爹政见不合?”
“嗯。”付岑岭道:“我爹是个老顽固,总想着名正言顺,想让先皇拿出来个凭证,可是他没看到,殿下虽不及 陛下,但毕竟还是个少年,日后如何暂不可知。”
“所以,我站在了殿下这面,也是因为这样,才暂时远离都城。”
“毕竟我爹永远是我爹,他只不过是老了而已。”
祝云贺拍了拍他的肩,道:“这几日我应该不在锦州城,你们不要害怕,我只是去处理点事情,五日之内,必能回来。”
“好,你也没必要跑,在外面可比在殿下身边危险多了。”
祝云贺瞧了他一眼:这人也并不是个憨货。
只是大家在意的点,遵守的线不一样罢了。
祝云贺回到家之后,发现庄温婉正在屋子里面等着他。
庄温婉看着披着一身月光回来的祝云贺,问道:“你刚刚出去了?”
祝云贺点头:“嗯,刚刚想起来天祎绣坊的帐还有几笔未清。”
“你也别太辛苦啦,最近你都瘦了。”
祝云贺看着庄温婉,忽然勾唇,问道:“你在刻意在等我?”
“才没有,我只是睡不着罢了。”
“口是心非。”
祝云贺伸手拉住她,抱在怀里,像是抱小孩儿一般晃了两下,把庄温婉给逗笑了。
她推了他一把:“你干什么呀?”
“没事,就是感觉这样好舒服。”他顿了顿,忽然道:“婉婉,这几日我要出门不在家,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去找王铮。”
“我能有什么事?你还是关好你的天祎绣坊吧。”
庄温婉顿了一下,狐疑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没有告诉我?”
“婉婉这么聪明,我怎么可能有事瞒着你,毕竟当初你可是把飞星姑娘吓得够呛。”
“那还不是怪你和王铮,你们两个搞事情,我却背锅!”
“所以啊,你别胡思乱想,过几日我就回来。”
“好吧。我知道了。”庄温婉在他怀里点点头,道:“不过你要是有小秘密被我发现了,我可饶不了你。”
一日前,祝云贺接到了赵方传来的消息,已经将人准备好了,暂时在千丝山庄。
而且最近的千丝山庄周围有陌生人闯入,庄内的人都在想,是不是千丝山庄的位置被暴露了。
千丝山庄的人都是周遭村子里面的人,他们常年自给自足,因为害怕外面的生活,所以便自愿断了一切与外面的联系。
以千丝山庄人的身份,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庄之中。
他们为千丝山庄效力,而千丝山庄也庇护着他们。
千丝山庄现在发生了这种事,大家人心惶惶,只能等祝云贺回来做定夺。
这件事,等不到祝云贺从都城回来之后了。
祝云贺带着赵方,整整疾行了两日,才到千丝山庄的入口处,按了机关,打开了一个密道,然后带着赵方进了去。
庄温婉第二日醒来,发现祝云贺已经离开了,连声招呼都未打,心里面不是滋味。
她没精打采的收拾完东西,晃到镖局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
她进去的时候,忠叔正拿着一个单子,不知道该不该接。
庄温婉过去,问道:“是什么棘手的事情嘛?”
“倒也不是,这是新的单子,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接。”
庄温婉拿过单子一看,上面的镖银给往日的五倍之多,镖地在湛州。
庄温婉问道:“这单子怎么了?”
忠叔道:“这单子是一个西南的富户下的,说是在锦州城里面得了件无价之宝,需要安全运到湛州。他希望能出双倍的镖师走镖,为此,他愿意出价五倍。”
庄温婉点头:“这是暴发户吧,这条件很好啊。”
忠叔继续道:“可是这富商说,为了表示我们镖局的重视,希望东家亲自跟镖,以保万无一失。”
忠叔看了看庄温婉:“小姐,我觉得这镖,要不然就不接了吧。”
庄温婉想了想,狠心道:“我们镖局开门做的就是这门生意,吃得是刀尖上饭,哪能因为一点事情就退缩了,单子不接是小,传出去,我们龙头镖局的信誉就没了。”
“湛州我去过,还是很熟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庄温婉捏着那张单子,道:“忠叔,这单子,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