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倩倩问:“嗯?青叶茶坊掌柜的死,跟薛兆有关?”
“嗯。”王铮点头,“其实这新山青叶的茶,每年都是上供五十斤的,只不过给我看的账本,是假的,所以我看得每年上贡一百斤,其实有五十斤是被薛兆倒走了。”
“今年新山青叶减产,一共就只有五十斤,茶坊掌柜的怕我查下来,所以本来想全都给贡上去,却没想到薛兆依旧要五十斤,根本不管掌柜的死活,所以掌柜的才铤而走险,将春茶换成陈茶,最后找人劫镖,把茶叶销毁。”
“后来他知道事情败露了,再加上薛兆拿他的妻儿做威胁,所以就干脆自杀,一死了之了。”
庄温婉拍了一下桌子:“所以,薛兆这个老王八蛋竟然还干过这样的事情!他手上到底有多少人命啊!”
王铮喝了口酒:“不知道,我已经把他送到付岑岭那里去了,具体的事情由他审,我就不参与了。”
“这混蛋做了这么多坏事,肯定不能放过他!”庄温婉握拳。
王铮笑笑,对着祝云贺道:“过阵子我要重新宴请王家商会的人,这段时间王家商会起起伏伏,大家的人心都有些散,我要给他们吃一个定心丸。”
“也好,不过最近我不行,”祝云贺道,“我手里面的周员外的单子,需要我亲自绣,工期很赶,一定要把它给完成。”
王铮道:“生意最重要,毕竟周员外虽然平常的时候不搞事,但是也是我们惹不起的人物。”
自从飞星姑娘的事情之后,一直晚归的祝云贺从“乐不思蜀”变成了“闭门不出”。
大家都说是因为庄温婉河东狮吼,跟祝云贺吵了一架,祝云贺这才老实的不出屋,而那飞星姑娘就是祝云贺的相好,什么给夫人弹曲儿都是场面话而已。
高门大院嘛,总有那么些个不能细说的辛秘。
庄温婉听着这些传闻,摆摆手决定随他们去,谁让自己从来都是锦州城里面的风云人物。
如果要是没有她的事情作为消遣,那锦州城的百姓在饭桌上该是有多么的无聊。
而那位传说中被母老虎吼得不能出门的祝云贺,也是真的在家闭门不出,倒不是因为庄温婉。
而是因为周员外定制的喜服,工期很赶,赶到祝云贺日夜连工,都只是刚刚好能凑上时间。
一连五天,虽然只有一道房门之隔,但是连庄温婉都没有见到祝云贺几面。
之前他还按时出来吃饭,到现在,忙得连饭都吃不上了。
她有时候就坐在他的旁边,看着那根泛着银光的银针从他的指尖中,穿梭在锦布之上。
银针勾动金线,周围安静如时间静止,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祝云贺还有他手下的绣品。
两个融为了一体。
虽然庄温婉从小就不喜女红,更害怕那根小小的针,但是如今祝云贺绣着绣品,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娘气,连那根针都变得温柔,有灵气。
他用这根银针,如同造物主一般,在锦布上绘制江山。
庄温婉觉得,他和那些在朝上拼死进谏的朝臣,还有寄情于山水之间的诗作书画大家也没什么不同。
一字一世界,一笔一世界,一针一世界。
庄温婉忽然想到,自己曾经不经意间问过他,为什么会选择一个略显娘气的绣师这样的职业。
明明可以只学着做生意啊。
虽然庄温婉问的很不走心,可祝云贺却回答的很认真。
他说:“刺绣是我喜欢的事情,我并不觉得这件事娘气,只有刺绣才能让我真正的静下心来。银针虽细,但其中自可以定乾坤。”
他看着庄温婉,笑得坚定又温柔:“婉婉,我心里有两扇门,一扇给了刺绣,我愿把绣法工艺发扬光大,流传百世。”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面闪着光。
庄温婉看得呆了,他第一次觉得,平日里与她不对付的祝云贺的身上竟然有光。
这如画一般的少年啊……
她呆呆地问:“那另外一扇呢?”
祝云贺没有回答,只低下头,看着庄温婉笑了笑,眼睛里面是庄温婉看不懂的温柔,他道:“这个,以后再告诉你。”
此时,夕阳微斜,残阳阴郁不明,虽然将他拢在光芒之下,但是却只照亮了他一半的身影。
那一半,却是被隐藏在黑暗之中。
经过祝云贺不眠不休十日的赶工,终于在工期之内将喜服绣完。
虽然其他的配图都是绣娘所绣,但是这喜服的精妙之处,在于祝云贺以金线绣制的金凤之中。
以金线绣凤凰于喜服之上,立于花团锦簇之间,这金凤在天祎绣坊独特的绣法之中,栩栩如生,宛如真凤。
祝云贺看着喜服,非常满意,亲自带着成品又去了一趟城南别院,给周员外看。
周员外展开喜服,看着这栩栩如生的金凤,不住拍手称奇:“早听说天祎绣坊的绣艺惊奇,没想到竟是这般鬼斧神工!”
祝云贺也道:“周员外过誉了。”
“哪里!”周员外是个实诚人,拉住祝云贺小声道:“老实说,这喜服其实是我要送过去的,并不是人家要的。”
周员外眨眨眼。
祝云贺点点头。
不就是投其所好的去送礼嘛,这点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祝云贺道:“敢问周员外,是哪家的小姐,让周员外如此上心?”
“也不是什么秘密事,只不过是西南湛州里我们锦州城有点远,所以消息没有传过来,”周员外道,“就是那镇守湛州关的付姚付将军家的女儿出嫁。”
“哦,功臣之女出嫁,定是要好好操办,”祝云贺点头不能更赞同,“周员外也要亲自去参加婚礼?”
“那是自然,之前有些因缘,这付将军曾经救过我一命,我自然要去报答了。”
“周员外知恩图报,在下佩服。”
周员外压下了他的话,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没什么本事,只能在花钱的地方给他操办一下。”
“说到这里,祝公子最近有没有空,能否跟我一起去一趟湛州,毕竟这喜服是给人家定做,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需要当场修改一下,其他的人我也不放心……”
周员外拍了拍他的肩:“价钱随意开。”
庄温婉最近很是头大。
自从上次被劫镖之后,龙头镖局的生意便一落千丈,整整半个多月,都没有再接一个新单子,场面十分凄惨。
庄温婉最近压力极大,都不愿意去龙头镖局晃,只憋在家里想辙。
祝云贺从周员外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庄温婉在院子里面的大树下蹲着,不知道嘀咕什么。
他走到她的身后,看了一会,才轻声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庄温婉有气无力的回答:“你这个大忙人怎么能懂,这叫哪凉快上哪呆着去。”
祝云贺也蹲在她的身边,一起跟她看蚂蚁搬家,然后问道:“你最近有什么事,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
“哎,算了。”
祝云贺眉头一敛:“你答应过我的……”
庄温婉一想,还真是当初答应过他。
于是她叹了口气:“龙头镖局已经很久都没有走镖了,再这么下去,不出两个月,肯定要关门。”
祝云贺想了想:“是因为新山青叶的事情?”
“对啊,提到这里我就想把那个薛兆拉出来再打他个三百遍!”
祝云贺抚了抚她的头,像是在安慰一只炸毛的小兽,然后忽然道:“我这里有一个单子,你愿不愿意接?”
“瞧您这话说的,谁还挑单子啊,我也根本没这个资格啊,”庄温婉可怜兮兮的问道,“是什么单子?”
“周员外的单子已经做完,虽然只是一件喜服,但是也价值千金,一定要镖局护送。”
祝云贺抬手轻扫了一下眉间的疲惫,“如果要是接下这个单子的话,那你也要去。”
“我也要去?为什么?”
庄温婉看着祝云贺,她已经答应了忠叔,说自己不走镖啊,他明明知道,还非要她去?
祝云贺点头:“因为,我也要去。”
庄温婉没得选,她也不想选,很开心的将单子给接下。
一个是她在祝府呆的都要发霉了,另外一个就是祝云贺给的价格确实让人心动。
在挣钱面前,其他的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
时间定在了三日之后出发,大概五日的路程,等到了之后,还有三日的时间做调整。
周员外已经提前动身,在湛州等着祝云贺。
庄温婉也挑好了得力的镖师,都是当初她爹在的时候,跟着她爹走的人,十分可靠。
一共两架马车,一架装镖师和喜服,另外一架祝云贺庄温婉坐。
庄温婉对于这次的走镖很期待,一个是她从来都没有去过湛州,另外一个就是她这猴蹦子的性格,早就想出来了。
她在这风风火火的准备,那边忽然有人前来拜见。
庄温婉听着小厮报上来的人名,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又问了一遍:“谁?”
小厮以为少夫人耳朵有问题,又大声说了一遍:“锦州县丞,付岑岭付大人!”
庄温婉头一疼:这铁憨憨为什么要来找她啊?
可是毕竟是父母官亲自上门,他没宣你到府衙喝茶,就已经很谢天谢地了,断没有不让人家进来的道理。
可是祝云贺也不在,只好她自己上了。
庄温婉让小厮把付岑岭带到前厅,自己收拾好了才出去,她进屋,就看见正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喝茶的付岑岭。
她嘴角上扯着笑:“不知道付大人来祝府又和要事啊?”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最近祝夫人要走一趟镖?”
“是啊……”
付岑岭,顿了顿,问道:“那可否带本官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