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司上午给艾枷发了那条消息后对方一直没有回。
他起先还觉得有点奇怪,但后面律所来了几个新案子,他跟着林正去见了委托人,而且寰宇的这个案子马上就要开庭,他忙着准备材料,一忙起来也就忘了。
直到晚上下了班他去楼下接人被告知人压根就没来上班。
程锦司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他问宠物医院的人:“她有说为什么没来吗?”
对方答道:“我也不知道,她没有来请假,打电话过去也没有人接。”
程锦司被她这么一说吓得够呛,跟人道了谢从宠物医院出来,赶紧从手机里调出来艾枷的手机号拨过去,竟然是关机。
程锦司有点慌了。
他直奔自己的车,关上门一踩油门直接往她家的方向开。
到了之后敲了好一阵没人开,又把对门的邻居给吵开门了,对方看到他有点惊讶:“又是你啊小伙子,别敲了,没人,还没回来呢。”
程锦司一路跑过来的,现在气还有点没喘匀:“那您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的门吗?”
“一大早就出去了,我出门买菜还看到了呢。”
那就是一直都没有回来。
没找到人,他只能跟人道了谢,又留了个联系方式让人帮忙留意一下,人回来告知他一声。
对方挺热心,满口答应了。
程锦司下了楼,又给何子光打了个电话。
何子光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好半天才接,“喂老何。”
“艾枷在医院吗?”
对方回:“没在啊,我刚从阿姨病房过来,没看见她呀,怎么了?”
程锦司深吸一口气,捏捏眉心,想了想还是没跟何子光说,只是敷衍地答了句:“没事儿,没在就算了。”
话落音就把通话掐断了。
让那头的何子光一通莫名其妙。
没去上班,家里没有,医院也没有,程锦司对她的了解也就这几个地方,现在他是真的不知道要往哪儿去寻人了。
他靠在车边站了一会儿,前所未有的开始茫然起来。
艾枷从寰宇大楼出来后没去别的地方,而是去了一中。
她思绪乱得很,明亦歌摆明了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程锦司和妈妈,她只能选一个。
离开的时候,她问明亦歌:“如果我不接受呢?”
明亦歌的答案让她如坠冰窖:“那么,属于你母亲的肾源很快就会变成属于别人的。”
她捏住了她所有的弱点。
她不想伤害程锦司,但是也更不能失去妈妈。
所以她没有去打工,也没有回医院,她需要一点独立的时间来思考和做决定。
市一中还跟以前一样,来这里上学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她依旧屹立在那里,继续服务下一波人。
艾枷忽然就很怀恋以前那段日子。
那时候,爸爸还在,家里日子虽然清苦点,但也是其乐融融的,艾枷并不羡慕别人,因为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缺爱,她的爸爸妈妈将力所能及的所有的爱都给了她。
那时候,程锦司还不认识她,她只敢偷偷看他的背影,眷恋每一个他和她擦身而过的瞬间。
那时候,未来好遥远,远到她以为烦恼仅仅就只是数学会不及格、爸妈会不会又上夜班、今天能不能再有一次从程锦司身边路过的机会……
今天是上课日,学校并不对外人开放。艾枷也没想进去,她怕进去会遇见自己以前的老师,要是让老师看到自己教过的学生最后混成这样一副样子,那得多通心。
她就在学校周围转悠。
逛了逛四周买小玩意儿的精品店,又买了一杯学生时代嫌贵没有喝过的奶茶,味道确实跟自己当初想的一样,不怎么样,也不知道张倩为什么会那么喜欢。
想到张倩,她突然鼻头发酸,这么多年了,自从变故发生后,她就一直封闭自己没有再交过朋友,她都忘了,她曾经交过那么真挚的朋友。
艾枷在各种杂货铺和精品店逛了一上午,下午钻进一家可以看书借书的旧书店,在里头待到了天黑,顺带翻完了一本老掉牙的言情小说。
故事很狗血,说的是一个身患绝症的女孩和一个落魄富二代的爱情,都是些烂大街的梗,艾枷却看得很认真,尤其是看到最后女孩为了男孩放弃自己唯一活下去的机会死掉的时候,艾枷躲在角落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彷佛她就是那个为爱不顾一切的女孩,同时也是那个夺回了一切却失去了挚爱的男孩。
读完最后一个字,艾枷坐在原地好久都没有缓过来。直到陆陆续续有下了晚自习的学生进来找书,她才将书放回书架从书店出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忽然回头。
眼前的书店,看上去有些年岁了,像个慈祥的老奶奶,路边各色灯光又像是给它镀了一层柔光,看上去更温暖了,她不会忘记,她躲在那里面的某个小角落里,见证了别人悲喜无常的一生,而接下来,她将要去面对她自己的。
艾枷赶上了回家的末班车,下车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
公交站离小区有一段距离,她并不着急,那段路程走得很慢,也因为心事重重没有注意到前面疾步向她走过来的程锦司。
所以当她被迎面走来的人一把抓住胳膊的时候是真的被吓了一大跳。
“为什么没去上班?为什么手机关机?为什么莫名其妙没有理由消失了一整天?”
程锦司捏着她的胳膊,连问了三个为什么。
艾枷那一刻被他问得有点懵,也有一点被吓到的原因,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瞪大眼睛看他。
程锦司对上她的眼神,一下子就又心软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开她,缓了缓声色:“你今天去干什么了?”
艾枷也从一开始的惊吓中回过神,程锦司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她是很意外的。她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甚至也搞不懂他口里的受人委托来照顾自己是什么意思,而在今天见过明亦歌之后,她对他的感觉更复杂。
她以为她还能再逃避一个晚上的,但现在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明亦歌那些话又开始不停的围着她的脑袋转,她想逃避都逃不了,头痛欲裂。
艾枷勉强稳住身形,打着手语回答他的问题:“我觉得太累了,所以今天出去散了散心。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程锦司觉得自己要被这女人那句云淡风轻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气死了。
找她有什么事?他找她能有什么事!难道自己写在脸上的担心还不够明显吗?
“你手机呢?出去散心为什么要关机。”
艾枷:“没电了。”
怕他不相信,她还专门把黑屏的手机掏出来给他看。
程锦司觉得自己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横竖都有人家的理,反倒是他这个找了她一晚上,担心她一晚上,像个傻x一样待在小区门口等了她一晚上的人在无理取闹了。
“行,既然回来了就早点进去吧,就当我小题大做了。”
艾枷头实在太疼了,加之她这一天就喝了一杯奶茶,现在已经完全是在硬撑着,脑子一团浆糊。所以她完全没有听出程锦司话里恼怒的意味,只觉得他终于肯放自己走了,当即就点了点头要往前走。
却在经过程锦司的时候再一次被他拽住了一只胳膊。
程锦司是真的气极了,抓她的那只手都隐隐有些发颤:“艾枷,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
艾枷真的有些不行了,看东西都开始有重影,她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拯救过来,却不想对方越捏越紧。
他越不放,艾枷就越想解脱出来,她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去掰开他,脑门上都急出了汗,却丝毫不见效果。
眼见着眼前的重影越来越重,她只觉喉咙隐隐发痒,微微张了张嘴,有声音从她的嗓子里破碎地抖落了出来。
“程……锦……司……”
委屈又可怜。
程锦司被这声音喊得微震,手上立即松了力道,等他扭过头去看声音发出的源头,还来不及震惊,当事人就已经脱力不省人世,直直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程锦司立马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人捞进了怀里。
不抱还好,这一抱,她额头刚好抵在了他下巴的位置,他这才发现人烫的厉害,不止额头,甚至连身上也很烫。
程锦司吓够呛,不敢再耽搁,将人一把抱起来,目光在四周扫荡了一圈,在看到诊所的标志后,快步走了过去。
艾枷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4点,她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这是小区附近的诊所。
她有些费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对面不远处靠在沙发上睡觉的程锦司,意识才慢慢回笼,她又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的点滴,剩的不多了,也没管,就自己直接拔了针头。
打盹的医生这时候醒了过来,看到她的“自残”行径刚要出口责备就被艾枷制止了,她在嘴唇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又掏出零钱数都没数直接一股脑全塞给了他,而后在医生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猫着腰蹑手蹑脚地往门口走。
然而刚迈出一只脚,背后就传来了程锦司的声音。
“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