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司刚刚又喝了两本酒，原本就有些晕的头现在更晕了，但他却没急着出KTV，而是在大厅的会客沙发上坐了会儿。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他就等到了背着包出来的艾枷。
他个子高大，气场又过强，即使大厅里灯光闪烁，艾枷也还是第一眼就看到并且认出了他。
艾枷双手捏紧了双肩包的背带，犹豫了一下，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程锦司原本闭着眼睛靠在沙发里，察觉到有人靠近，他像是有些吃力地睁开看了一眼，随即像是受不了灯光眼睛微微眯着，从艾枷的角度看过去，显得他眉眼格外狭长。
“你终于出来了。”他懒洋洋地出了声。
艾枷却被他这话惊地愣了愣，还以为他认错了人。她连忙把包拿下来掏手机，手腕却突然一紧，被程锦司一把抓住了。
“能先出去吗？”他说：“这灯晃得我想吐。”
想到他刚刚在包间里喝的那两满杯酒，似乎度数都不低，她脸色一白，连忙扶起他往KTV外面走。
程锦司似乎真的很难受，刚一出门，他便推开艾枷一个箭步冲到了马路边的大树旁干呕。
艾枷没有过照顾喝醉酒人的经验，只能紧紧地跟着他，轻轻拍他的背，像她每次生病，许红梅拍她那样。
程锦司只是干呕了几声，并没有真的吐出什么来，等缓过来之后，他便抬手握住了艾枷的胳膊，示意她不用再拍了，却在转身过来的时候看到她一脸担忧的神色后微微愣了愣，忍不住逗她道：“你好像很紧张我？”
艾枷闻言手一僵，眼睛里全是隐藏不住的慌乱。
她动了动胳膊，想要从他的钳制中挣脱出来，但却被抓得更紧了。
程锦司牢牢抓紧了她，坏心地往她跟前凑了凑，“你认识我，对不对？”
他虽然说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很笃定，艾枷一时完全没法招架。
她手又动了动，程锦司瞬间明白她的意图，说：“不需要找手机打字，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艾枷这时不小心对上了他地目光，再想要避开却是避不开了，她咬着唇追悔莫及。
良久，她终于在他的目光中妥协，缓缓点了点头。
得到想要的答案，程锦司总算放开了他，笑得像只诡计得逞地大猫，“想要得到你一句真话可真是太难了啊。”
艾枷得到自由往后退了退，轻轻揉了揉被他捏过的胳膊，又连忙把手机翻出来，在备忘录上打好字然后把屏幕凑到他面前。
程锦司看向屏幕，上面写着：刚刚在包间谢谢你。
“没什么，”程锦司淡淡道：“这只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却突然停了下来，注意力被艾枷又猛然缩回去的手吸引了过去，只见她指间打字飞快。
程锦司眯了眯眼睛，似乎对她要说的话充满了好奇。
但这股好奇还没维持多久，艾枷的手机屏幕又被送了过来，只见那上面写着：只是……你帮忙用的理由也太老套了吧。
程锦司：“……”
见他神色一变，艾枷又急忙打字解释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万一他不相信怎么办？
“为什么不信？”
艾枷犹豫了一瞬，才回他：毕竟我和你给人的感觉实在差太多了，根本没办法让人联想到一块儿去。
程锦司愣了一下，目光在自己和艾枷身上逡巡了一圈，笑了笑，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艾枷点点头。
程锦司：“我当年在高中的时候，你们都是评价我的啊？”
艾枷微怔，按亮了手机屏幕刚要打字程锦司却突然制止了她，“你会手语吧，我基本能看懂，可以不用打字。”
艾枷闻言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打手势对他道：“你不知道的吗？”
程锦司语气有些无奈：“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怕她不相信，他又解释道：“我那会儿眼高于顶，看谁都没啥耐心，走哪儿都戴个耳机，除了何子光他们几个以外，整个高中，我能记得的人已经十个手指头都嫌多了，现在想想，自己那时候真的还挺中二的。”
艾枷顺着他的话仔细回忆了一下他那个他口中的他自己。
她眼中曾经那个优秀地发着光的他被他自己归结为了中二。
艾枷此刻有些心情复杂，她开始犹豫要不要将那些同学和她眼中的那个他向他表述出来。她抬眸，平生第一次用正眼打量眼前这个占据了她整个青春时代的人。
眼前的男人在她眼中和八年前的那个男孩渐渐重合……
良久，她得到了答案，她说：“你在大家眼中比起是同学，更像个传说吧。”
程锦司却又突然问她：“也包括你吗？”
艾枷：“大家，自然也是包括我的吧。”
看完她的手语，程锦司却陷入了一阵沉默，寻常人听到自己被这样评价，应该会很高兴的吧，但艾枷却完全没办法从他的神情找到一丝和喜悦相关的情绪。
“其实，你们都高看我了，”许久后，程锦司道：“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普通人，我曾经也上过很昂贵却很讨厌去的补习班，也因为闯祸被家长责罚，也任性做过让自己一辈子都后悔的选择，别人犯过的错我也会犯，你看现在我站在这里，刚刚差点因为几杯酒在这里大吐特吐，你们都错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最后一句话，他更像是跟自己强调。
艾枷看向他的眼睛，从里面读取到了某种很特殊的情绪，但她还没有想到那是什么，程锦司却突然转了个身，躲开了她探究的目光。
艾枷也不敢深究，打算跟他道别，走到他面前打手语道：“我该回医院了，我妈妈还在等我。”
“这么晚了，我送……”程锦司刚想说他开了车可以送她，但又想起来自己喝了酒，根本没法开车，他顿了顿，“我送你去打车吧。”
艾枷也没拒绝，对他点了点头。
程锦司带着她在马路边上拦了一辆出租车，替她报了目的地，又叮嘱了一堆注意安全之类的话才将车门关上，让司机开车。
车子一发动，前面的司机就忍不住问艾枷：“姑娘，刚刚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吧，对你可真好。”
艾枷笑了笑，没有否认，也没办法开口否认。
她靠在椅背上，脑海里忍不住飘过程锦司刚刚说的那番话。
不是的，她在心里替他否认道，在她的世界里，他是传说也好，是普通人也好，只要他曾灿烂过她，就始终都那么光芒万丈。
这是她心底最见不得光的秘密，也是她心底最耀眼的一束光。
程锦司目送出租车走远，一回头就被吓了一大跳。
李完抱着双臂，一副“老子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的表情。
程锦司越过他骂道：“没事大半夜站在这里吓什么人。”
李完转身追上他：“某人没事大半夜跑出来看什么出租车。”
“我说了我出来透气。”
“哦~”李完故作夸张道：“透个气还能遇到美女，某些人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有话就直接问，你在这阴阳怪气个什么劲？”程锦司受不了他这副德行。
李完：“刚刚那女的谁？”
“你不认识。”
李完追问：“我不认识，你说了我不就认识了吗？快说，是谁？”
“你查户口吗李警官？”程锦司懒得跟他纠缠，加快了脚步回KTV。
“不是，”李完贼心不死地追上去：“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有情况了也不告诉兄弟，怎么，把我们当外人啊？”
程锦司头疼：“我能有什么情况。？”
“我可都看见了啊！”李完信誓旦旦地指了指外面某个地方：“刚刚你俩在那儿聊天，然后你还送人上了出租车，青天白日的，岂容你狡辩！”
程锦司抬头看了看这浓郁的夜色，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喝多了，看错了。”
李完反驳：“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喝多！”
程锦司：“现在是晚上，哪儿来的青天。”
李完：“哦。”
李完还真是醉的不轻，“哦”完立马就要倒，程锦司眼疾手快给人扶住了，往墙角一放，掏出手机给何子光打了个电话。
何子光在包厢睡得昏昏沉沉的，手机猛然一震动吓得他立刻坐了起来，以为是医院打来的，来电显示都没看清就直接接听了，只听电话那头传来程锦司不耐的声音。
“把这个醉鬼给我领回去。”
五分钟后，何子光结完账退了包间领着和李完差不了多少的钟文出来了。
他糟心地看了眼躺墙角的李完：“这货怎么跑这来了？”
“我怎么知道？人交给你了，我先撤了。”
“哎！”何子光在后面喊他：“你两个醉鬼就这么丢给我啊！”
程锦司走得极快，生怕他追上来，不一会儿就没影了。
何子光恨的牙痒痒，将钟文也丢在了墙角，一边骂人一边掏出手机打车。
李完是猛然惊醒的，即使满脑子喝成一团浆糊，但意识里还是有一个清晰的念头——程锦司那个王八蛋有事瞒着大家！
他火速爬起来，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家，刚一下地却发现情况不对。
这里不是他家。
他火速穿好裤子，一个箭步冲到了门边拉开门，眼神和正前方饭厅里正在吃早餐的何子光撞了正着。
“早啊老何。”李完有些心虚地跟他打招呼。
何子光冷哼了一声，显然是不太想搭理他。
但他也不是很在意，直接出来就往何子光跟前凑：“吃什么呢？”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桌上的油条，被何子光一筷子把手打了回去：“洗漱完再上桌。”
李完昨晚喝多了承蒙别人照顾，此刻不敢多哔哔，只能堆着一脸笑意往洗手间去了，他刷牙刷到一半总是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脑子转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是要说程锦司的的事，牙也没顾得上刷了，直接漱口抹了两把脸就冲了出去。
“我跟你说个大事！”
何子光喝了一口咖啡，翻了翻报纸，对他口里的大事不是很感兴趣，“你还有15分钟的时间吃早餐。”
李完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丝毫没在意时间问题：“老程那家伙有情况。”
何子光没理他。
“真的！”李完强调：“我亲眼看见的，昨天晚上他跑出去跟一个妹子约会来着！”
何子光放下手里的报纸：“大哥，我们都多少岁了，见个女孩子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当然至于！”李完：“那个妹子我认识！”
何子光没有闲听别人八卦的爱好，但架不住李完那厮一张喋喋不休的嘴，这货在警局跟张倩厮混在一起，别的没长进，八卦倒是管得宽。他看了眼时间，在把他丢出去和花点耐心听他瞎扯之间犹豫了一秒，最终慈悲为怀地选择了后者。
“谁啊？”何子光放下手里的报纸看向他，大有一副如果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打算把他大卸八块的架势。
李完一哽，“那个，我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但是我发誓，我绝对认识她！”
何子光冷笑了两声。
三分钟后，李完被人从家里丢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