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司，你怎么回来了？”程俊峰看到自己儿子，脸上呈现的表情倒不像是高兴，反而是局促更多，进医院这事，他着实有些心虚。上次过年程锦司回来就带着他体检过一趟，当时医生就说他有点三高，让注意饮食，但他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人管，造作着就给折腾来医院了。
程锦司看着自己爹不听劝那样心里头没气是假的，但看着他一个人待在医院那个样子，又有点内疚，因此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
“嗯，回来看看你。”
程俊峰见自家儿子没有要追究他的样子，立马得寸进尺嚷嚷道：“我其实根本没什么大事，就小何他们太小题大做，还硬拉着人住院，你看看着医院离的饭菜，清汤寡水的，一点味儿都没有，你既然回来了就带我去吃点好的吧！”
何子光听了忍不住数落道：“程叔，你就消停消停吧，前两天那状态还不够吓人？”
程俊峰一哽，但还是不死心地瞅了眼自己儿子。
但被程锦司无视了，只听他淡淡道：“听医生的吧。”
老头顿觉人生无趣，看自己刚不远万里回国的儿子也不怎么顺眼了，道：“拉倒吧，你俩给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们！”
程锦司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好言跟他说：“爸，我今天刚回来，什么都还没打点，明天我再来看你，到时候给你带点好吃的。”
这话一说，老头又觉得自己儿子恢复顺眼了，假意咳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行了，你俩回去吧，我这不用瞎操心。”
俩人从病房退出来，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出发去找李完了。何子光要先回一趟办公室，程锦司说自己在门口等他，就先下了楼。
医院大厅到处是人，来来往往地穿梭在各个窗口，程锦司走得有点快，没注意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对方手里拿着一堆七七八八的单子，这一撞全给撞掉了散落在地上。
“抱歉。”他连忙道歉，蹲下去帮忙捡。
两人一阵手忙脚乱，程锦司直到将捡起来的东西递还给它主人才看清自己撞的人。
是个女孩子，看上去有点瘦弱，看不清脸，因为对方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了，不知道为什么，程锦司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具体的。
“抱歉。”他又道了一次歉。
对方却只是接过他捡起来的单子，一声不吭地越过他走了。
程锦司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人已经淹没在身后一堆人了。
何子光下班前又耽搁了一阵，俩人到食味居的时候李完围着一桌子菜已经等了好一阵，一看到人立马开始抱怨：“你俩怎么那么慢啊！饿死老子了！”
“吃不死你。”何子光在他旁边落座，见他一副饿狼相就忍不住怼他。
李完拿起筷子往碗里扒菜，一边吃一边含糊道：“吃不死，但是会饿死。”
何子光无奈地摇头，跟对面的程锦司说：“老程你赶紧吃点，吃完早点回去休息。”
“啊？”李完一听吃惊道：“不是说好了聚聚吗？怎么吃完就回去啊？我还点了几瓶好酒呢！”
“你满脑子除了浪还剩下什么？还喝酒？你明天不上班了？你们警察局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他话音刚落就迎来何子光一顿劈里啪啦的数落。
李完：“？？？”
“你俩这相处模式怎么跟亲妈对儿子似的？”程锦司喝了一口汤，看俩人那样忍不住调笑道。
李完一听来劲了：“是吧！自从他在医院上班后，这货就完全跟个老妈子似的，整天不是叨叨这个就是叨叨那个，你看看我这耳朵里的茧，都一尺厚了。”
何子光踢了他一脚：“饭都堵不住你那嘴是吧？”
“行了行了你俩，”程锦司是真的累了，听俩人吵吵觉得头炸疼，“酒今天就不喝了，改天吧，机会多得是，这顿饭呢我也请了，你随便吃。”
“你这回待几天啊？”李完问。
“不走了，留国内。”
“真的假的？”李完大喜：“我靠！这么大好消息得赶紧告诉钟文，你这一回来我们江城F4就又再聚首了啊！”
“你恶不恶心，什么F4？对了，钟文今天怎么没来？”程锦司问。
李完：“别提了，那家伙这会儿还在加班呢，程序狗不配拥有夜生活。话说，你怎么突然想回来了？德国不是待得挺好的吗？”
程锦司笑了笑，道：“没怎么，就是觉得自己也该回来了，这些年，我爸多亏你们费心了，谢谢。”
“工作呢？安排好了吗？”
程锦司：“差不多了，我休息几天就去报道。”
“哪家律所？ ”
“众诚，一师兄开的，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李完给杯子里倒满了饮料，笑道：“可以啊，大律师，不让喝酒就饮料代替了，走一个。”
程锦司也给自己满上，三人一齐干了一杯饮料。
和李完他们吃完饭到家已经差不多10点了，他爸还住在当年的老宅大院，那边的人其实都搬得差不多了，江城这些年变化挺大，城市重心也基本挪到了城西，这边已经被规划成了老城区，年轻人为了上班图方便，基本都在往城西那边搬，比如李完何子光他们。
程锦司进门收拾完行李，又洗了个澡出来，弄完这些反倒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他站在阳台吹了会儿风，眼看着时间从23点变成0点也没能酝酿出来睡意，最后只能回房间打开电脑看案卷。
案子是师兄发给他的，也是他回国后即将处理的第一个案子，这案子其实比较简单，就是一个普通的消费者维权案，卖家设计的智能猫窝形状存在安全隐患导致好只猫窒息而死。他没花多长时间就看完了，合上笔记本伸了个懒腰，总算才来了点睡意。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程锦司起了个大早，在外面买了早餐去医院看程俊峰，他惦记着医嘱，买的早餐十分清淡，被程老头嫌弃了十来分钟，好不容易伺候完才出了病房去找何子光。俩人在办公室讨论了一下老头的病情，确定老头这周五就能出院后，程锦司心安了下来。
从办公室出来，他又遇到了昨天自己撞到的那个女人。
程锦司虽然记性很好，但也不是对自己遇到的任何人第二天都印象深刻，这个女人能刻画在他脑海里，完全是因为她莫名给了他一种悲剧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更重要的是，那种感觉让他似曾相识。
她也在往医院门口走，程锦司放慢了脚步，在她后面不近不远地跟着，直到出了医院看着她坐上出租车走远了他才发觉自己的失态。
程锦司在心里暗骂自己变态，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刚进门，电话就响了，他按了接通，那头就传来了他妈何卉欣的声音。
“臭小子，雷奥跟我说你这次回国打算留国内了，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妈，”程锦司捏着手机一阵心虚：“你都知道了啊。”
“呵，”何卉欣冷笑：“我自己儿子瞒着我偷偷回国了，我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你这招先斩后奏倒是用得老练。”
“我……”
“也不知道那个性子是遗传了谁，”何女士没给他辩解得机会，继续她得声讨亲儿子大业：“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做什么决定都是只通知别人结果，你这样让你妈很受伤的你知道吗？”
“我遗传谁你还不知道吗？我爸呗。”程锦司笑道。
“呸！”何女士满脸晦气：“别跟我提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回国就是为了那个老不死的，行啊，你俩父慈子孝去吧，你也别管我了，我还真不稀罕！”
“不是妈，你这话说的，都这么多年了，你真不打算回国啊？”
“回个屁！老娘死都不会跟那个家伙呼吸同一片土地上的空气！”
程锦司无奈补充：“地球还是一个整体呢。”
“雨你无瓜！”
何卉欣吼完啪地挂断了电话，程锦司听着手机里的一片忙音站在自家玄关里突然生出一种自己里外不是人的悲凉。
他爸妈这场感情战打了这么多年，双方始终死守战线，把夹在中间的他轰了个遍体鳞伤、苦不堪言。
他站在玄关思索了好一会儿人生才重振旗鼓回房间，想到即将接手的案子，立马化悲愤为力量努力工作，第一件事就是上某宝去买那个事故猫窝。
他根据材料上的店铺名找到那家店，翻遍了也没看到那个猫窝，问了客服才知道已经下架了。
他想到案卷上这家店铺的实体地址就在江城，就在北城这边，决定自己亲自过去看看。
其实律所有猫主人提供的物证，但是他报道之前也没什么事，就索性去店铺看一下。
他拿了他爸的车钥匙，下楼开着车去了。
店铺名叫喵陪猫窝，地址还挺隐蔽的，程锦司开着车在那一片转了好几个来回才在一个巷子里找到。
他停好车进去，店里布置得挺温馨的，主打猫窝，还有一些其他宠物猫需要的东西，里面有两个店员，看见他进来，其中一个立马站了起来迎：“欢迎光临喵陪猫窝！”
程锦司点点头，眼神往那个没起身的店员那里瞟了一眼，不由一愣。
竟然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