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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光明藏

“黎明之时

从光明本体中醒来

那无上的光芒

创造了善与恶的幻像

天地开始显现白昼与黑夜

世间开始分为陆地与海洋

生命彼此孤独地寻找合一。。。。。”

一首赞美诗融入我的脑海。那不是我从前学过的语言。但是它到达我的脑海后,立即以我学习过的语言形式呈现而出。我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大殿的床榻上。当时根本就找不出形容词来描述的洁净殿宇。窗外有一群小人鱼在环绕大殿的海水中唱诵优美的赞诗。那声音稚嫩纯洁,每一个音符都像阳光照耀下的露水渗进我的心。她们从各个窗户间探出小脑袋,好奇地望着我。大殿内,一个苍老的背影站立在窗边。银白色的头发一直垂到地上。

“海老,她醒了。” 耳边传来沅姨的声音。

海老转过头,一阵强烈的光芒伴随着他的目光照射得我头晕目眩。于是我惊恐地叫唤起来。

“不用害怕,以后你会慢慢适应海老的明亮。”沅姨在床边轻声安慰我。我紧紧闭上眼睛却依然能感受到身处剧烈的光线下。

“沅,拿好印带小主人去光明藏,服伺与暂时教导她,愿尽快适应光芒。”耳边响起海老深邃如同幻觉一般的声音。

伴随海老目光的那阵强烈光芒随着他的离去而消失。我睁开眼坐了起来,这间别致的殿宇完整呈现于眼前,某种柔和的光芒不断从白水晶屋顶透射下来,白珊瑚墙壁很好地保护了这间大殿的私密性,白海螺雕刻的各种器具摆放在屋内,而我正躺在巨型白砗磲床上,低头细看,身下是一圈又一圈美妙的砗磲纹路。这里就是我以后的住宅——白螺殿。

七天以后,我跟随沅姨按照海老的旨意穿越禁地来到了曼陀城后方供养光明藏的水晶塔。十三层的塔尖上供奉着一团光明的种子。种子持续不断地传递出各种颜色的光芒,如太阳般普照大地。哦,不,是普照圣城,不过它比阳光更加柔和。我好奇地朝水晶塔走去,而沅姨即刻制止住我。

“这里有结界。”

“没有看见啊。”

沅姨先是双手合十,然后取出海老交给她的光之印——一块刻画着流动咒语的金牌。接着沅姨念诵了一段赞文。我的眼前立即出现了之前看不见的结界。一共有四重:地结界、水结界、火结界、风结界。沅姨将光之印依序印在四重结界上,接着结界与结界之间连通出一条通往水晶塔的通道。然后沅姨带着我向塔顶走去。

“沅姨,没有光之印碰到结界会怎么样?”

沅姨轻轻折下一缕长发朝着通道外的方向吹去。那缕发丝刚进入风结界便立即被风元素分解成黑灰色的小粒子然后瞬间消失在风中。我汗毛直立,紧张地去拉沅姨的手。

“我们已经回到海国,身处圣城。从今往后,你不能再拉我的手了。”

“为什么呀?”

“因为你可能是未来的指引者。我的手会玷污你的圣洁。”

看着沅姨卑微的面孔,我的眼泪逐渐涌出。几天前晕倒在她怀里的温暖尚未消失,而此刻她却变得如此冷漠。我,不理解!

于是我撒娇地对她说:“我怕呀。”

“从今天起,千万别再从你的嘴里讲出这个怕字。”

“为什么呢?”

“因为你是神圣的化身,是光明的使者,未来无数的子民将等待你的指引,信服在你的精神意识下,你会是他们的引导者、保护者,你怎么能够害怕呢?”

“可是我真的怕!”

听到我再次吐露这个字,沅姨突然跪下来说:“请别再讲了。我不仅是你的侍者,也是你暂时的老师。海老会责罚我。”

这一幕令我顿然惊呆。那个会飞速行走,会把大海唱出漩涡与海洞,会在结界上画咒,会粘合出鱼尾巴,在我来到这个陌生世界时,曾用温暖的怀抱带给我无限安全感的沅姨竟然跪在了我的面前。

“明白了吗?”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沉默地向塔顶跑去。我能感觉到沅姨在我身后微笑,她以为我做到了。但其实我沉默的理由是因为我不能说谎。我真的不懂,我也不想做到,但是我不忍心看着会变鱼尾巴的沅姨跪地不起,又不能骗她,于是我选择沉默地逃开。

我跟沅姨就这样沉默地来到塔顶。塔顶中央有一个六边形的大卫星阵。一旦接近大卫星阵,光线立即与之前有了明显的强弱之分。阵的中心安置着阳焰光体,令人难以直视。在好奇心地驱使下,我努力睁开眼睛,隐约看到光体中心有一颗纯青琉璃珠。原来这便是整个海国的光源——光明藏。

站在大卫星阵前的沅姨拿着光之印念念有词,紧接着光之印变成了光芒之中的液体,漂浮在空气中的液体。然后,扭动的液体逐渐凝结成一把三角形的钥匙。沅姨把钥匙重合在阵的一面,大卫星阵慢慢开启了。

“请走进阵里。” 沅姨说。

我一走进去,阵的透明光壁上便开始显现我从小到大做过的事情。我震惊地看着那些时光一一瞬息回放。峨眉山间的小镇、母亲、初冬、大侠……最后,透明的墙壁变成了白色。看到那面白色的墙壁沅姨开心地笑了。

原来光明藏不仅仅只是源源不断供给海国能量的太阳而已。它的光芒还具有在光壁上显现每个有情生命善恶业的力量,任何有情的行为都会被它一一反照出来。沅姨说从九年前收到指引者的水信开始,海国就频繁派出使者在凡间寻找指引者的孩子,但是一直没有头绪。或许是指引者希望她的小孩可以像普通人的小孩一般在凡间历经几年平凡的生活吧。直到前一段时间,水晶球内才突然出现了指引者的讯息,就是初冬落水的那一次。因为拥有指引者血统的孩子,会在受到巨大刺激或成年的那一天突然彰显灵力,而这种灵力会被水晶球接受呈现出来。当初冬妹妹身处险境时,我心中的恐惧的确是超出了以往能承受的极限。那也是我冲破障碍第一次开口讲话的时候,真是深刻!只是没想到这份深刻竟然传到了遥远的海国。难怪当时波涛汹涌,飞沙走石,那是因为指引者尖叫时的高频声波会改变物质世界的运动频率。沅姨她们就是通过那幅出现在水晶球内的地理面貌,找到了我所在的村落。结果顺利地在村落里发现了指引者隐藏的座标,最后找到了我的家。带回了戴着指引者留下的海蓝宝手链的我。

不过由于我是指引者与凡人结合诞下的孩子,所以我身体里的特性与过去的指引者不同,也许会减弱,也许会更强。除了受到巨大刺激或十六岁成年时,否则我的灵力是不会彰显的。也就是说,我会像凡人一样度过十六年。而十六年以后才能知道我继承的灵力有多强。海老命沅姨带我到光明藏的原因其实是为了确认我的身份,因为他们从我身上寻找不到任何灵力的线索,而光明藏可以反照出一切有情生命的善恶业。传说指引者的血统是受到神祝福的,所以指引者在孩童时代一定会拥有一颗纯善的心,他们会比其它生物更纯洁透明。这种天性会一直强烈地存在到他们十三岁以前,也就是说,他们在十三岁前会生活在自我意识的世界里。而十三岁后,由于接收的外在事物增多,慢慢地他们会随着环境而改变。因此只需要带我来光明藏,我的善恶业就能告诉海老我是否是海国一直寻找的小孩。因为只有指引者的孩子,才能在善恶混杂的凡间保持着洁白的善行业。

从现在起,也许是从我开口讲话的那天起,更或者是从我在不动佛前发誓的那天起,我的命运之轮归位了。我来到深蓝之城,开始学习如何成为一位新的指引者。这一年,我九岁。

沅姨说,在我十三岁之前,每日学习的都是法教。我将在四年内初步学会现存于海国五明泉内从古传承至今的各种法教知识。十三岁以后,我会将这些珍贵的知识赋予实际地修证。但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指导我,所有的实证都将由我独自完成,因为指引者的血统是珍稀延续的。在海国,第一位王是海姥。传说她是从天而降的圣婴,在白色曼陀罗花中落入海底,后来与龙族结合诞下了一对双胞兄妹。她将龙族圣化成神人的模样,并且教导龙族朝向文明发展。双胞兄妹中的哥哥成为第一代海老,妹妹成为第一代指引者。

但由于海老的妃子没有神的血统,所以诞下的子孙都无法进入时间流成为指引者。后来海国在不断的沿革中规定,只有龙女才能成为王妃。虽然海老选择了海中最强大的物种结合,但是龙女与海老的子孙虽然继承了诸多神迹,但还是无法进入时间流。而从第二代指引者开始,每一位指引者一生中只能受孕一次,并且全是女胎。由于指引者身体里流淌着神的血统,无论她们选择何种物种,都会诞下能够进入时间流的女指引者。最后,海老的子孙发展成各阶层的贵族,负责治理海国。而指引者的女儿每一代都只有一位,她的责任就是领悟,然后给予海国所有的子民指引。因此,除了上一代指引者以外,没有任何生命对指引者的领悟有所经验。通常都是指引者自己指导自己。

“我要指引人们什么呢?”我似懂非懂地问沅姨。

“每一位成年的指引者进入时间流后自然会知道,恕我也无法领悟。”

“沅姨,我担心……”

我望着沅姨慈爱的眼睛,继续说:“要是我十六岁以后,还是什么都不会,那怎么办?”

“无需担忧这些。小主人,要相信你的天性,神迹存在于你体内,一切都会在你成年时自然发生。”

“可是,我好担心噢。除了我自己以外,没有人能了解指引者的成长,更无人明白应该怎么做。所以,你们怎能确定我将会领悟呢?我担心得都睡不着觉了。”

“小主人,要放松。琴弦绷得太紧会断。你担忧的事,不可能发生。就算真发生了,你也学习过法教的知识。这些知识足以使你成为导师。”

“是不是你们都对我没信心呢,所以才让我每天学习那么多法教?”

沅姨笑了,但她迅速用庄重的仪态压制了那份母亲般的笑容。然后说:“不是。这是从古至今的传统。”

可是我不想学那些知识呢。对我来说,知识有什么用啊。我只想快快领悟成为指引者,像人鱼一样能够在结界上画#的指引者就够了。这样我就可以自由地穿越结界,我便能回到家门外那片树林,而初冬妹妹会跑进树林一把抱住我,她的笑声会像鸟儿一般回旋在枝叶巅……

我怀揣着这个梦想,在无休无止的学习中度过了很长一段日子。水晶镜里,我的面孔日益消瘦。是否水土不服?还是缺乏某种营养?海老尝试了不少方法,但我还是日益单薄。直到有一天,沅姨对海老说,也许是因为孤独。因为我还是个孩子,而且是在凡间生活过,体会过凡间的天伦之乐的孩子。沅姨真了解我,我时常怀疑自己是否拥有神圣的天性,因为我觉得学习很苦闷,日子过得寡然无味,我想念峨眉的山山水水,想念我的初冬妹妹。但是沅姨慎重地告诉我,凡间的人是不可以进入深蓝之城的,这是不可打破的传统。

有一天,大殿里来了两个孩子,他们是熙与照。海老同意由他们俩陪伴我一起学习。照,是沣莲王妃的儿子,我的小表哥,他有一双金色的眼瞳,据说金色的眼瞳是血统高贵的表征。他的头上还系了一根黄色细带,这是王族成员的标识。熙,是沅姨的女儿,她剪着齐刘海的短发,一双大而清澈的眼睛,时刻投射出梦境般的灵气。但是我没有理睬他们,不是故意的,是我根本就没有兴趣和鱼龙讲话,我只需要初冬一个人就够了。

这个叫熙的小人鱼,脑子里总是会蹦出很多新鲜点子。我的身体完全适应深蓝之城的特殊气压以后,熙恳求沅姨能同意我们三人去曼陀殿外郊游。沅姨说,什么时候熙能学会发水信,什么时候就能实现郊游的愿望。

从沅姨给她这个承诺开始,熙每天都对着她的小晶球念念有词,可是晶球总是毫无动静。因为熙只有十岁。水信是人鱼族独特掌握的一种灵力天赋,她们可以通过各自的水晶球彼此传输信息,并且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在海国,成年人鱼的职业多数会选择两种:使者和乐师。据说,历史上最聪慧的小人鱼学会发水信的年纪是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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