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慕阳纠缠了半天,胡子大叔始终无动于衷,大有任你狂风暴雨,我自俨然不动般姿态。慕阳只得悻悻作罢,回到破庙之时已是半夜。
余晨父母随着那洪水早已不在人世,幸运的是慕阳的父母原就与余晨父母交好。经历诸多变故,也实在可怜这个孩子于是留下与慕阳一同照顾,余晨本就乖巧懂事,以前就让慕阳父母极为喜爱。久而久之,更是视如己出。
“慕阳这孩子怎么还没有回来,是不是在半路出了什么事情?”慕阳的母亲杨慧担心道。
“这野小子能出什么事情,要是他能有余晨一半乖巧就让我们省心了。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要钱没钱的谁打他的主意,最不济就是人贩子拐了他卖了。”慕阳的父亲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哪有当爹的这么咒自己儿子的。”慕阳早在门口就听见了声音,从小他就不对他爹的口味,吵架都是家常便饭。
“你还回来干什么,你个兔崽子从小就不学好,哪怕死在外面了我也不觉得奇怪。”慕铁看到慕阳气就不打一处来。
一旁的杨慧看到这情景连忙拉着老头的衣襟,不断地使眼色。可这架一吵起来血冲上了头就难以抑制。
慕铁甩开杨慧的手继而说道“你从前到处惹事我不管,当你玩闹,现在你也是快要成年的人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不清楚。你看看人家余晨,同样跟你从小玩到大的,比你不知道懂事多少倍。”
慕阳刚在外受了气,回到家后却被如此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这个老爹从来都认为别人家的孩子比自己优秀,自己哪怕在镇里有所成就半点不说,但稍有犯错便要接受雷霆怒火。他心里自然憋着股气,在外因为维护他们受人欺负,可倒好回家了还遭到他们的指责。
“我既然这么没用,那你就认余晨当你儿子好了。”说罢慕阳冲门而去,本就破旧的门栓经不起一撞也断裂开来。
在慕阳的身后传来他老爹的吼声“你跨出这个门就不要给我回来了。”而慕阳视若无睹,憋着股气,朝着丛林飞奔。
余晨有心去追,但被一旁的慕铁制止下来。
“他要走就让他走,我也不指望他给我养老尽孝,看到他我就心烦。”慕铁也是跟面子过不去,他在镇上好歹也是知识分子,却教出了这么一个混帐儿子,心里难免接受不了。
“老铁,你这是干什么,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又把他赶走。”杨慧一直疼爱这个孩子,却又不好违逆男人的意思。
“铁叔,慕阳他也是一时生气,今天在外面遭人奚落,侮辱您和慧婶,他看不惯,这才晚了些回家。”余晨连忙解释道,慕阳已经离开了他为了让慕铁消气只好和盘托出。
“你看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儿子赶出去,这都是什么事,不行,我得去把他找回来。”杨慧作势就准备起身出门。
“你去干什么,这孩子也就一时生气,哪次不是一个时辰后就回来了的。放心吧,出不了事。”慕铁一把拉住杨慧,虽然表面上仍有怒气,但心里却带着温暖。
可这一次却让慕铁后悔了半生,甚至哪怕受了委屈,也不与别人争辩一切。
……
哼,居然这次都没有人追出来了,今天我偏不回去,至少要等到明天早上他们出来找我才行。慕阳跑了不远,回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心里想着。
在外赌气的慕阳不知道该去哪好,他思忖着去胡子大叔那住一宿,等到明天回家看到父母焦急的样子。可转念一想,要是让胡子大叔知道了,多半不会收留他反而会告诉他父亲。
没有办法,只好熬着一夜不睡闲逛明天再回去了。慕阳心里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
月上杆头,清秋的夜色伴着渐寒的微风,透着星辰之光,染出了整夜的寂寥。
慕阳坐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头,远望着整个小镇。斑驳的烛光,稀散的房屋,从高处遥看,不知是星空的投影还是因此映射出了星空。
殊不知,天上有一颗黯淡几乎要熄灭的星,不知不觉中,逐渐的缓慢的移动向另一颗如钻石般闪耀的星辰。而这颗星辰毫无察觉,依旧照亮着一寸苍穹,好似俯瞰着整个大地,将其当作一面剔透的镜子,让行人观赏着自身的璀璨。
待到近身以后再察觉就已晚了。
黯淡的星光如同吸吮汁液一般,将整个璀璨的星光吸收殆尽。而人间,没有任何人能够察觉。
“荧惑守心,好怀念的一幕啊。”
……
时间长了,慕阳倍感疲惫,心中的怒气早就消散了大半。坐在山上久了,两腿发麻,步子都迈得有些别扭。
忽然一阵狼嚎。
慕阳吓得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不轻。“日,大半夜的吓老子一跳。”用手撑起身子,心中却难免害怕起来,他现在就想着赶紧回家,外面让他极度没有安全感。
“妖孽,看你今儿还往哪逃。”一道士模样的人画出一道符咒。
符咒脱手而出,散落在这四方土地上,激起四周灵气的动荡,化作囚牢。囚牢之中,有一虚幻的身影,近看之下乃是一只刚化形的狼妖。这狼妖虚弱不堪,就连形体都快要支撑不住。
“青峰,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不过是吃了个寻常凡人,你便追了我整整三年。你个修士还要不要脸,放着你仙道不修,管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狼妖心里别提多郁闷,刚修行成功遇到一个不开眼的凡人,兴致一起吃了便吃了,妖界中这种事情多不胜数,也从来没有人管。可不凑巧的偏偏是让这青峰看到了,而且一追便是三年,这三年狼妖是提心吊胆,也是痛苦难堪。
“无需多言,不要耍你的小算计,今天这锁妖阵你逃不掉。”青峰说道。
青峰不过是一个下山历练的小修士,因为在宗派里头脑迂腐,经常不受待见,虽然法力尚可,却难以受到长老们的关注。这次下山历练也是有人从中挑拨,被门派长老派遣下来捉妖。
别以为捉妖是件好差事。无论是仙还是魔,都从心底看不起妖。妖是万物修炼而成,没有三五百年都难以化形,而仙魔本就是人,看待妖就如寻常百姓看自家的猪狗一样,哪怕有的狗能咬死人,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人去咬死狗,这是一个道理。
可这狼妖狡猾不已,青峰每次在快得手之时都让其使诈逃脱,这让他难以介怀。打不过还好说,偏偏是让人智商玩弄了,心里怎么也不服气,于是这一追就是三年。
狼妖形体越来越弱,这锁妖阵断绝了其内丹与身体的联系,不需多久便会被打回原形。纵使狼妖计谋多端也是束手无策,眼看着五百年的修行即将毁于一旦,狼妖果断选择碎灭肉身换取一线生机。
妖不同于仙,只要内丹还存在,便可以通过与天地与生俱来的自然性重塑肉身,或许会变得更加强大。不过内丹极其脆弱,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狼妖也不愿出此下策。
轰。
肉身的崩溃炸裂了整个阵法的循环,狼妖的内丹通过破阵后强烈的力量脱体而出,仅有一层淡薄的妖力守护,迅速逃遁。
而在冲击之下,青峰也不得不避开数步,以免受到波及。他知道即便内丹逃出去了,狼妖妖力也所剩无几,跑不出太远。
……
嚯,流星。慕阳看到远处一道光华闪过,想起书上说过在晚上有时能看到一颗星辰划过天空,叫做流星。他曾经幻想过流星是什么样子,这第一次真正见到,心中不免激动。
这道流星不是别的,正是狼妖的内丹。
慕阳也很快发现了不对劲,这流星的方向明显是朝着自己飞过来的。距离近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颗透明石头,石头周边闪烁着蓝黑色的光芒。他暗道不好,这么快的速度要是被撞上了小命堪忧。可任凭他左闪还是右遁也根本躲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内丹朝着他面门飞来。
“特么的,难道小爷就要交代在这了么?”
反观狼妖这边,他在逃遁时根本就没有注意前方,反而一直担心身后的青峰追来,当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时便再也刹不住车了。
内丹并非实物,而是灵魂和天地精华所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凡人无法辨别,仅是凭空想象,甚至怀疑是否存在。而妖不同,他们明确的知道世间确实存在,并能将其转化为可见的内丹。
所以此时尽管慕阳被撞之前及时护住了脸,也没有用。内丹直接穿透了他的手掌钻入了口中,随着吞咽的声音响起,内丹已然落入腹中。
从远处赶来的青峰看到这一幕不由大吃一惊。“住手。你找死啊,妖丹怎么能吞下去!”
这成了慕阳昏迷前的最后一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