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摆在宋舒面前最大的问题是:宛陶的尸身怎么办?大理寺衙门的人最快明早才会来,而小角儿也跑了,不知还会不会回来。
再三权衡之后,宋舒叫来张福,“张大哥,您能帮我跑一趟,告诉我家哥哥嫂子,我今晚不回去了吗?”
“嗯行,我等会就去,你也不要太伤心了,节哀啊。”
说实话张福也看不下去了,宛陶作为如梦坊的台柱子,多少客人都是冲着她才来光顾的,这宛陶一死,人走茶凉,老板娘处理的太过没有人情味了,如今他能帮到宋舒一点忙,也能减少点心中的愧疚感。
宋舒看着张福走了,这才转身进了陶子居。原本黑灯瞎火的屋子,她找出了四根白色粗蜡,分别用茶碗盛着放在棺木的四周。
萤火微光,宛陶,借着这白烛,望你能找到真正回家的路罢。
翌日,闵素天刚亮就带着两个衙役来到如梦坊,老板娘还在睡梦中,依旧是保镖张福前来开门,大理寺少卿亲下的命令,自然无人敢违背。
被领到陶子居门口,闵素隐约看着屋内有光亮,随即问张福,“何人在里面?”
“回官爷,没有人啊,丫头小角儿是宿在外院里的,里面应当、应当只有宛陶的尸身啊……”话音还未落,屋子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众人皆是一惊,除了闵素其他人更是连退了两步。
雾气氤氲间,一位妙龄少女从屋里走出来,身材修长,肤白窈窕,神情带着晨起时的慵懒,嗓音更是娇软可人,“闵素?你们来啦,真是早啊。”
闵素定睛一看,这不是谢大人身边的阿宋姑娘吗?
“……阿宋姑娘?你昨晚宿在这陶子居了?”
张福震惊的嘴巴大张,那大小正好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闵素也是闻所未闻,一个小姑娘竟然胆子如此大,和尸体同屋睡了一晚?
“是啊,这里面有床有被,我睡得还可以。”宋舒爽朗的笑了笑,要不是听见闵素张福的动静,只怕自己还醒不过来呢,要是被人冲进来瞧见自己还在睡觉,岂不是丢脸。
闵素向前走了几步,指指门里面,“如此,那宛陶姑娘的尸身?”
“她当然是在棺木里了,我隔两个时辰便起来查看一次,尸身没有变化,保存的很好,你们放心。”
张福的嘴此时大概能放得下一只鹅蛋,有变化了那叫诈尸啊!
阿宋姑娘你的心真的很大啊。
宋舒一直以赤子之心对待周遭的人和事,坚信万物自有其存在的道理,所以能够做到心无得而鬼神服。
闵素终于意识到面前站着的这个姑娘乃是个真正的隐士,也是真正的狼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多谢阿宋姑娘了,这里由我们大理寺接管了,您回家休息吧。”
“嗯。”宋舒点点头,打了个哈欠,“那我就回去了,有事可以去宝竹斋找我,我要上工了。”
闵素连同那两个衙役都肃穆且庄严的看着宋舒远去的背影,仿佛看着哪里来的得道高人,最终张福的嘴巴一上午都没合上,下巴颏差点脱臼了。
回宝竹斋的路上,宋舒才想起来昨日居然忘记告假了,果然掌柜的一脸铁青的站在柜面后头,唾沫横飞的唠叨了半日,重申了无数遍宝竹斋告假的规矩,直到午饭前才停下来。
宋舒自知理亏,诚恳的道歉并说明了原委,当掌柜的确认宛陶已经去世时,也是长叹一口气,“我听说了,这孩子也是命苦啊,这次情有可原我不怪你,但下次一定要提前知会我,知道了吗!”
“嗯,一定,掌柜的,您放心!”
大概是看宋舒过于冷静了,掌柜的也于心不忍,生怕这孩子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既然知错了,也不好太过苛刻,他只好轻咳几声,放缓了语调,“阿宋啊,掌柜的不是心狠,这个铺子没有你是不行啊,你看我这腰,不行了,我要到后面歇歇。”
“哎,您歇着,我在前面看着。”宋舒仍旧是温和的笑着,不管知情与否,任谁都看不出来,宛陶之死给她带来了多少影响,就像昨日谢麟韫曾说的,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人终究要活下去,她能做的,就是为宛陶查明死因,让她安息。
最后见到宛陶的人十有八九是宫廷乐师李时,只要大理寺能找到李时,快则一日,慢则两三日,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
可是这真相迟迟不到,宋舒足足等了四五日依旧没有结果,这次宋舒学乖了,直接拿着礼部尚书印信到了谢府,门房看见印信就直接放行了,宋舒左看看右看看,无人领路,只好回过头问门房小哥,“你家大人在哪里?”
“不知。”
看着门房小哥目视前方不再搭理自己,宋舒便壮着胆子往里走了。
偌大一个谢府,宋舒独自逛了大半圈,愣是一个侍女下人也没看见,不光没人,整个宅子安静的像是荒废了似的。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宋舒抬手遮光张望一圈,若不是面前这池塘碧水清澈气味清新,她倒要以为这是个年久失修的废弃园子。
“喜欢吗?”
宋舒被这冷不丁的问话吓得一激灵,回过头眯起眼睛寻了寻,发现这声音的主人正隐藏在圆形拱门边,脚踩着一片阴影,头顶一片开的正盛的红粉蔷薇花,显然这蔷薇花是从后面那院子里翻墙长出来的,生的颇霸道娇艳,倒确实是个乘凉的好去处。
“大人府上的守卫实在是松懈了些吧?”宋舒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要动的意思,谢麟韫悠闲的从花影下走出来,今日的他穿着一身淡紫软服,宽袖自然的垂在身侧,看起来十分居家。
宋舒不自觉的把视线稍稍移开了一点,那蔷薇花开的真不错啊。
谢麟韫缓步走到她面前,“你还没回答我,喜欢吗?”
“大人这问题问的好生奇怪,到底是问我喜欢什么呢?”
其实这么几次的接触下来,宋舒多少明白了点谢麟韫的脾性,这个人话是不会好好说的,能理解多少全看对方的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