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真恍然大悟,“啊,难怪服务生看到你就特别恭敬啊,看来是把你当未来老板娘了,一口一个雪姐的……”
陈雪红了脸,啐一口许念真,“胡说八道!”
两人坐了许久,其实对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各自品茶,聆听婉约音乐,最后还是欢欢打来电话,要妈妈陪着一块吃晚饭。陈雪挂了电话,有些不好意思,“下次再陪你……”
许念真站起身来,“跟我还说这种客气话……”
两人走出包间,服务生再度殷勤地迎了上来,“雪姐慢走。”
陈雪打开包,“买下单……”
服务生很热情地微笑,“刚才江老板来过,听说雪姐在这里,已经交待过了,这次算我们江老板的。”
陈雪很是不好意思,“每次他都这么说,你们江老板太客气了……帮我谢谢他。”
出了茶吧,陈雪才对许念真道:“最近欢欢常常闹着要我回去一块吃晚饭。”
许念真玩笑道:“不会是爸爸教的吧。”
陈雪怔了一下,迟疑地道:“不会吧。”她侧侧脑袋,想了一下才说,“说起来也有点儿奇怪,上次我和江老板在这里喝茶,正好碰到李向北和朋友过来打牌……自从那次之后,欢欢就常常打电话来叫我回去吃饭!”
许念真一听,便道:“没的说,一定是看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突然又想起你的好来了……咄,男人就这德性,自己不要的,也不乐意给别人……”
陈雪一昂头,骄傲地笑起来,“哼,如今老娘才不买他的账!准他放火,就不许我点灯啊!”
许念真道:“那么干脆离婚好了。”
陈雪微笑一下,“也许会离……”她提高一点声音,“再说吧,我现在看得很开,一切随缘。”
她扬手叫车,“车到了,我倚老卖老,先走了哦。”
她刚要上车,突然旁边不远处传来一声男人的暴喝,“你给不给我,给不给……”紧接着,女人凄厉的叫声响了起来。
陈雪与许念真一齐掉过头去。
只见一个瘦高个的男人揪住了一个女人的头发,正没头没脑冲她拳打脚踢。女人力弱,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只懂得嘤嘤哭泣。
许念真道:“打架……”示意陈雪上车去,人家出租车都等得不耐烦了。
没想到陈雪低头对出租车司机说道:“不好意思,师傅,您先走吧,我还有事。”
出租车司机怪怪地瞅了她一眼,丢下一句国骂,车子疾驰离开。
许念真正奇怪着,陈雪已经疾步走到那对厮打的男女面前,不由分说地扯过女人,冲着男人大吼:“你住手!”
男人被突然冒出来的程咬金吓了一跳,但一瞧是个女的,根本不放在眼里,又操起拳头想揍人,陈雪直接拎起手里的包,没头没脑地冲男人砸去,“打女人,你算什么男人!”
许念真吃了一惊,凑近了急叫一声:“雪姐!”
围观的人渐渐多起来,男人有些惧怕,对着女人嘶吼道:“给我钱,给我马上走!”
女人还没做声,陈雪已经打开钱包,胡乱取出一叠钞票塞到男人手里,“滚!你这个没良心的,她为你付出多少你知道吗?就算你从前有恩于她,她也早就还完你的情了!要不是念着那丁点旧情,她完全可以报警抓你……”
男人被陈雪说得一怔,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低垂着头哭泣的女人,欲言又止,最后一蹬脚,转身小跑着离开。
围观的人群散去,陈雪伸手扶起被打的女人,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女人抬起头来,努力一笑,答道:“没事。”
许念真这才看清,这个女人竟然是肖依依!许念真这一惊非同小可,这这这……这上演的是哪一出?
陈雪又自包里取出纸巾,递给肖依依,“把脸擦擦,眼泪也擦擦……”
肖依依默不作声地接过纸巾,在脸上轻轻擦拭,但眼泪却是越擦越多……
陈雪轻轻咳嗽一声,“有事给我打电话吧……”她转身拉一把许念真,两人转头就走。
许念真半晌才出得了声,“雪姐……”
陈雪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轻轻叹息一声,低声道:“都是女人,都不容易。刚才那个是她前夫,估计又是来要钱的……”
她看看腕上的表,惊叫一声,“哎呀,我得赶紧走了,不然欢欢要生气了。我走了哦,念真,拜拜。”
“拜拜!”
接到蒋咏微的电话,许念真很有一点吃惊。她与蒋咏微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联系,实在想不出来她主动联系是为了什么。
她一边接通电话一边瞟一眼樊一晨,问道:“她不会突然告诉我,她怀了你的孩子吧!”
樊一晨正喝水,被许念真这么一说,一口水顿时狂喷出来,怒目圆睁,“你说什么?”
每次把他激怒,许念真就很自觉地走开一点儿,这次也不例外,她三步两步地走到阳台上,“喂,咏微!”
蒋咏微的声音很轻,带着几许哀求,“念真,你能不能到我家来一趟?”
许念真屏住气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别问了,你方便的话赶紧过来一下好吗?”她有些难以启齿,“念真,别跟任何人说。”
没有多解释,她挂断了电话。
许念真丈二摸不着头脑,收了手机走到客厅,对樊一晨道:“你先睡,我去蒋咏微那儿一会。”
樊一晨道:“什么事?我送你去。”
许念真道:“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
樊一晨道:“我只在楼下等你,这么晚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许念真拗不过她,只好答道:“好好好。”又故意骂他,“跟屁虫。”
樊一晨捉住她手臂,在她面孔上作势一咬,凶道:“敢骂我,晚上回来再收拾你……”
许念真被他说得脸红了一下,这个男人,自从两人的关系有了突破,他就抓紧一切机会调戏与调侃她,她本性还是拘谨,每每被他噎得回不上嘴。
两人出了门,许念真其实并不知道蒋咏微的确切住址,又给蒋咏微打了个电话确认,这才找到了蒋咏微的楼下。
这是一个高档社区,蒋咏微一早搬出家来一个人住,许念真还真没想到她在这方面倒舍得,这里的两居室一月至少也要两千多的租金。
许念真下了车,叮嘱樊一晨道:“你在这里等我就行。”
樊一晨把脑袋探出车窗,说道:“念真……”
“嗯?”
樊一晨笑了一下,“没什么,我等你。”
许念真冲他笑了一下,小跑着进了一楼大堂。
蒋咏微的电话再打了来,“念真,你到了吗?”
许念真道:“嗯,是啊,你在10楼是吧,我在电梯里,马上到。”
电梯门打开,许念真一眼就看到了微敞开着门的人家,不用说,肯定是蒋咏微了。
她轻轻推开门,叫一声:“咏微……”
话音未落,便被眼前的一地凌乱给弄蒙了。房子够大,装修得也很讲究,但此时此刻,这房子就像刚刚遭遇一场浩劫似的,木地板上除了乱七八糟的书刊与衣服,还有许多碎玻璃残渣……
许念真扬高声音再叫一声:“咏微!”
蒋咏微自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头发散乱,只穿着及膝中袖小黑裙,许念真眼尖,一眼就看到裙子裂开了缝,露出她修长的腿……待她走得更近一点细看,眼角有乌青,嘴角有血迹……
许念真惊骇莫名,惊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蒋咏微踏过一地狼藉,在唯一完好无损的小方桌上慢悠悠地摆上红酒与杯子,慢条斯理道:“不用同情我,我自找的。我只是想叫你过来陪我喝两杯……不敢叫别人,怕被耻笑……”
许念真强忍住心里的无数疑问,小心翼翼地走到蒋咏微身边坐下,蒋咏微低垂着眼帘,往两个空杯子里斟酒,一边淡淡地道:“我比你年轻,没结过婚,长得也比你漂亮,身材也比你好,为什么他不喜欢我而喜欢你?”
这番没头没脑的话让许念真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心头不由得涌上一阵不快,正想说话,蒋咏微已经又接着道:“不喜欢我就算了,他还要给我介绍男朋友……哼,我蒋咏微用得着吗我……”
许念真轻轻咳嗽一声,“咏微,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天也不早了。”
蒋咏微置若罔闻,轻轻晃动着酒杯,继续道:“我一心想要找个强过他的,我要让他看看,他不喜欢我,是他的损失……”她轻轻挑起眉来,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乱糟糟的屋子,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来,“呐,这就是后果……”
许念真糊涂了,“啊?”
蒋咏微也不邀请许念真,自己一口把酒喝光,说道:“这种事情到处都是,说出来一点也不稀奇,卖给报社人家还嫌没新闻价值……无非就是年轻女人傍大款事发,被发妻问罪……”
话说到这里,许念真算是明白了,看来蒋咏微在这段时间结交了一位有妇之夫,今晚自然就是被男人的老婆上门修理一顿了。
许念真还真不同情她,一个人要爱什么样的男人,也许不由得自己的心,但至少行为总是可以自我控制的。
她如果够理智,即便最初不知真相,但最后若要抽身,总不是不可能。
可是看着她狼狈的样子,许念真还是不由得生出了怜悯之心。
她没有理睬蒋咏微,而是蹲下身子,默默地替她收拾起屋子来。蒋咏微也不阻拦她,顾自打开电视看。
收拾屋子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许念真好不容易把所有东西归类整理好,又拿来抹布,把地板与所有桌椅全都擦拭干净,忙到最后,腰都几乎直不起来了。
蒋咏微终于开口说道:“你是同情我吗?”
许念真道:“你吃东西了没有?我给你煮碗面好不好?”
蒋咏微的眼里泛起了泪水,固执地重复着道:“你同情我?”
许念真道:“你比我年轻,比我漂亮,身材比我好,还比我会挣钱,我有什么资格去同情你?你不过是看错一个男人,那又怎么样?你想要重新开始,就像喝杯水那样简单轻易,但我不一样……所以,就算有个男人终于看上了我,你也不用计较……”
蒋咏微愣愣地看着她,终于笑了一下,“别紧张,念真,其实我还真没有多喜欢那个樊一晨……”
许念真接口道:“又不肯服气他会喜欢我这个老女人……”
蒋咏微不好意思起来,她站起身,抢过许念真手里的抹布,“其实还真没有什么了不起,樊一晨也好,这个有妇之夫也好,都不是什么大事,蒋咏微哪里会被这种小事打倒……”
这个强硬的洒脱的蒋咏微,才是许念真一贯认识的那一个。蒋咏微烧水下面条,许念真就剥葱切辣椒……
蒋咏微说道:“我哥这段时间都在看房子,他倒是对你们俩复合的事很有信心……念真,说句真心话,樊一晨还真是个不错的男人,要不是担心我哥骂我胳膊肘儿往外拐,我还真劝你抓紧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许念真有点失笑,“是不是现在的小姑娘自我疗伤能力特别强?刚刚还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一转眼就生龙活虎的了!”
蒋咏微微微一笑,这一次倒是发自内心的,“念真,谢谢你。”
许念真也觉得,这世间,人也好,事也好,往往并不随人愿,有些人,原本陌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交集,而有些事,总以为一辈子不可能发生,它却突如其来地降临。
等终于从蒋咏微家里出来,天边已微微窥见隐隐天光,蒋咏微直说抱歉,想要开车送她一程,许念真有些羞赧,低声道:“不用了,那个……他在下面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