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终于结束。
当天中午,盛沣为了庆祝,带着程晓星和盛依依在二十四桥摆了一桌。
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叫上了宋家父子和梁晴。
——其实他不想叫宋清学那兔崽子的,可他和老宋的关系在那里,又不好专门告诉人家,不许带儿子来。
好在那小兔崽子在他跟前知道收敛,和依依隔着好几人坐着,席间都没什么机会说话。
他这才舒服了点儿。
席间三个女的,两个都是孩子,盛沣给她们叫了果汁,只和梁晴碰了一杯。
这杯酒是他敬的,他站起来,几分郑重几分豪爽,对梁晴说:“上回那苦黑汤子喝不惯,今天和你干一杯白的,先前大哥有对的不对的,也跟着丫头这事儿翻篇了。往后……我也不多说,全在这杯酒里了。知道你在晋山也没别人,我只当我闺女多了个姑姑。”
梁晴早年被男人伤过心,后来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对男女情爱,也就不再那么执着。先前看上盛沣,大半也是仰慕他财力,指望和他在一块儿,能拉上自己一把,在事业上登高一个台阶。现在眼看着没机会,他能拿自己当朋友,她虽有几分遗憾,但也欣然接受了。
站起来和他将杯子一碰,她仰头干了那杯酒,动作间倒有几分不让须眉的爽气。
让她旁边的老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大家都是熟人,席间气氛随意,没有人拘束着。
二十四桥是个川菜馆子,几道重辣名菜做得十分地道。
盛依依贪辣,夹起一块麻辣兔肉就往嘴里送,盛沣一错眼看见了,抬手用筷子敲她一下,皱眉训斥:“这几天上火,嘴里直起泡,还敢吃这么辣的东西?”
盛依依盯着红艳艳的兔肉,两眼放光,哀求说:“就吃一口!”
盛沣板着脸,“半口也不行。”
“老爸!”盛依依撒娇喊了一声,见他没有动摇的意思,又去求程晓星,“姐,我都好些天没吃辣的了!嘴里特别淡,什么味道都没有……”
小姑娘两只大眼眨呀眨,模样格外可怜。
隔着两个人,宋清学朝她看一眼,想说什么,一见盛沣黑沉的脸色,忙把嘴边的话随着一口清汤咽下去了。
程晓星柔声说:“你嘴里溃疡没好呢,再忍两天好不好?”
盛依依撅着嘴,“我们不是同盟吗?你怎么站我爸那边去了?!”
程晓星看她馋得厉害,有些不忍心,夹起一块兔肉来,在她还没喝过的清汤碗里涮了好几下,见红艳艳的辣椒都涮下去,这才放到盛依依盘子里,“喏,吃一口解解馋就好了,不许多吃了。”
盛依依嘿嘿一笑,盛沣却蹙眉连她一起训:“说了多少回,让你别总惯着她。看看这死丫头,现在任性成什么样?”
程晓星低头抿唇,认骂认罚的模样乖巧极了,“就这一次……”
盛沣摇着头叹气,“你们呐!”
“……”
见到这一幕,梁晴忍不住暗笑一声。
这一家三口……
吃到一半,盛沣出去接了电话,再回包间,倒见梁晴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正倚着门口的墙壁抽烟。
他骨子里有些大男子主义,看不惯女人抽烟。
现在真心把梁晴当自己人,就沉沉提醒了一声:“一个女人家,没事抽什么烟?抽烟老得快,你难道没听过?”
梁晴吐出一口烟气,灿然笑了,“行了盛老板,你还真是操心的命。没事管管你女儿管管你老婆也就得了,还管到我头上来了?”
她这么一说,盛沣略垂下眼皮,声音含混道:“什么老婆,你别胡扯。”
“我胡扯?”梁晴扬眉问,“我不信到了现在,你还敢说对人家小姑娘没想法。”
盛沣抿抿唇,朝紧闭的门板看了一眼,好像眼神已经穿透了那门板,直看见里头的小丫头一样,顿时柔和起来。
他缓缓地说:“她……还是太小了,再等两年吧。”
梁晴嗤笑一声,“小?你嫌小,别人可不嫌。马上九月了,小姑娘大学一开学,就她这模样,这性子,到了学校里不知道多招人喜欢。到时候都是二十不到的小伙子在她跟前围着,人家个个都年轻帅气有文化。真到了那时候……你的小姑娘能挑花眼,至于你,可就闷头后悔去吧。”
盛沣:“……”
不等他说什么,梁晴把烟在垃圾桶盖上捻灭了,随手向里一扔,身段婀娜,扭着小腰儿又回包间里去了。
这顿饭吃完,回家以后,梁晴那几句话总在他脑子里晃荡。
九月越来越近,他心里也越来越慌。每回看见那小丫头,都恨不能立刻过去把她搂在怀里,把自己这一番心思全说给她听。
可是……
可是小丫头才十八岁,他这样下手,老觉得太不厚道。
这天盛依依同学过生日,她去参加生日宴,家里就他和小丫头两个人。
午饭后,小丫头乖乖巧巧去厨房洗碗。
他回到卧室里,后脑勺枕着交叠的手掌,仰面躺在大床上。
卧室门没关,厨房是开放式的,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像是一种诱惑,在怂恿着他走过去,干点儿什么。
正心潮涌动的时候,家里电话响了。
他卧室里有分机,他直接拿起听筒:“喂?”
对方沉默了一下。
他大喇喇地问:“找谁?”
那边这才传来一个男人犹豫的声音:“是……盛先生家吗?”
声音有点熟悉,他一时没想起来是谁,只说:“是。”
那男人听起来还很年轻,低声问:“那个……程晓星还在您家吗?”
来找小丫头的。
盛沣眯了眯眼,想起来了。
这是小丫头一个同学,叫高峻,对她似乎很有意思。
他捏着话筒的手,顿时有点儿紧,“在我家,你有事么?”
盛沣声音发冷,高峻越发有些紧张,“您能让她接个电话吗?我、我有点事和她说。”
他立刻说:“她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事和我说,我转告她。”
上回因为她照片的事,他们在电话里不欢而散,程晓星直接绝了他的念头。当时他生气、委屈,可事后想想,其实她做的才是对的。他们都是受过教育的人,马上还要受高等教育,不该这样臣服在传统和世俗的规范里。
这次鼓起勇气再打过来,不想被盛沣接到了。
而且……他口气好像不太对?
高峻只告诉自己,一定是他想多了,硬着头皮又说:“这个……我们有点私事,不方便麻烦您转达,您……”
没等他说完,盛沣很淡地笑了一声,“私事?什么私事这么见不得人,不敢让我知道?”
高峻:“……”
尽管年纪阅历差距悬殊,但都是男人,在某些方面,直觉准得惊人。
高峻心里一沉,顿时确定了刚才的猜测——
盛沣……他喜欢程晓星。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怦怦直跳,对这个男人的敬仰和尊敬,这会儿全变成了敌意。尽管对他仍有敬畏,但少年人的热血鼓噪着,他咬牙说:“那就麻烦盛先生替我告诉晓星,我喜欢她。我就在您家小区门口,您请她出来,我在等她。”
说完,他手有些抖,立刻把电话挂了。
而盛沣,却捏着话筒,心里一阵阵抽搐着,久久没把电话撂下。
这个小兔崽子……
还真他妈好样的!
敢这样挑衅他?
大家都是男人,凭什么高峻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喜欢那小丫头,而他盛沣……就得畏畏缩缩瞻前顾后?
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他不过比他大了十几岁而已!
心里腾起一股怒气,一阵不甘,他一个打挺立起身,抓起床上的T恤往脑袋套。
他在夏天习惯打赤膊,但是这几年依依大起来了,他得避嫌,所以只在自己卧室光膀子,出门就要套衣服。
这会儿衣服套了一半,他心里一动,又扒下来往床上一甩,就那么裸着精壮的上半身,大喇喇推门晃了出去。
厨房里,程晓星洗好了碗,正一一放在架子上沥水。
听见沉沉的脚步声,她一回头,见盛沣光着膀子进来,脸上有种她形容不出来的,也是从没见过的,侵略而痞气的神情。
她心跳一下子加速,眼神慌乱在他身上一扫。
他浑身上下只套着条大裤衩,腰身那里还有些肥大,几乎是松松垮垮挂在胯骨上。他古铜色的上半身肌肉虬结,下半身……他是毛发很旺盛的人,下腹整齐的腹肌中央,黑黢黢的汗毛略长,汇成一道,一直延伸到松垮的裤腰里。
程晓星的视线在这具身体上找不到可落点的地方,只好抬头去看他的脸。可他的眼神炽热中带着几分怒意,她被烫着一般,忙又低下头,在怦怦心跳中好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小小的,虚弱的,带着点儿抽气声:“您……您怎么过来了?有事吗?”
盛沣就堵在门口,口气很淡:“我没事,是你的男同学找你有事。”
程晓星直觉他今天很异样,心里乱得厉害,只问:“……哪个男同学?”
盛沣冷冷地笑了一声,“哪个男同学?”他说着,突然朝她走过来,声音也越发沉冷,“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有多少男同学?”
程晓星:“……”
先前不敢多想,可这醋意浓浓的一句话,让她再不能假装下去了。
其实这几天以来,盛沣的眼神总是黏在她身上,已经让她略略心慌。但只要她看过去,他就会把眼睛偏开。
他对她一直当个孩子,她只盼是自己想多了。反正还有几天就开学,她也要离开盛家,于是就自欺欺人,只当一切和原来一样。
但现在……
男人浑身散发着原始的荷尔蒙,压迫感太重,她本能地想逃,却被他一步跨过来,抓住手腕堵在流理台的角落间。
他两手撑在流理台檐角上,把她整个人困住了。她这辈子没这样没出息过,居然想缩头从他腋下往外钻。而他大手一挡,虽然没碰到她身子,却正罩在她胸口的位置。她不敢再动,老实闪回去,也终于腾起一丝怒气:“盛先生!您……您这是干什么?!”
盛沣邪邪地笑了一声。
好男人当太久了,现在被怒气激的,这样放肆地欺负她一回,看她面红耳赤的模样,倒有种变态的快感。
也许……男人的本质,都是禽兽。
他收回手来,仍旧撑在流理台上。身体略略下压,离他的小丫头更近些,口气倒是如常:“就问你几句话,你跑什么?”
他说话时带出的热气喷在程晓星脸上,她偏过头去,咬着牙问:“您要问什么?!”
不想他问了句不相干的:“生日是哪天?”
她一愣,“……什么?”
他重复:“问你生日。”
程晓星这才满心疑惑地答:“三月十八号。”又问他,“您问这个干什么?!”
盛沣没答,只点头沉吟一声:“三月十八……那就是过了半年了……你早就成年了。”
程晓星心里恐惧更甚,可这恐惧,和面对韩斌的那种恐惧又不一样。
上回对着韩斌,是愤怒和厌恶,但心里是清明的,尚有余力思考着怎么反抗。但现在……现在这恐惧是由内而外的,她感觉自己一颗心被人揪紧了,连心跳都不能做主,更遑论思考。
于是,连挣扎推拒都忘了,只能眼睁睁任由这个老男人凑过来,双唇几乎贴上她耳朵,声音里带着灼热的气息,低哑地,一声声地,从她耳朵眼儿里往心上吹:“丫头,我看上你了。往后……愿意跟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