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就绪,卿北久一声号令,车队准备前行。
萧允宁忽然掀起帘子,唤道:“久叔,过来。”
卿北久策马转身,靠近萧允宁的车厢:“少主,有何吩咐?”
“你再凑近点。”萧允宁小声朝他招呼。
卿北久俯下身,贴近车窗。
“久叔,我们这一路前往盛京若是走既定路线未免有些太无聊了,要不然我们走点别致的路线?”
萧允宁坏笑着说道。
“少主,您想怎么走?”
“我们下一站是哪里?”
“是并州,随后途径冀州,抵达抵达盛京,此为最快的路线,均走官道的话一般在两周左右可达。”
萧允宁转了转眼珠,问道:“那比较复杂的路线呢?”
“嗯?”卿北久大脑一时脱了轨,眨巴着眼睛没接上口。
“没事,下一站我们改一个有趣点的地方,把图给我。”萧允宁伸出一手,摊在卿北久面前。
可以从角落瞥见唐泽沉着脸窝在角落,低头擦拭着自己的剑柄。
“快点。”萧允宁催促着。
卿北久从怀里掏出地图递给萧允宁。
展开地图,从左到右扫了一遍,萧允宁问道:“咱们现在在这?”
他指着一处方形问道。
卿北久点头道:“是的,凉州驿站。”
“emmm……”萧允宁托着腮帮子研究片刻,指着另一处问道,“这里呢?为什么标着红色?”
卿北久抬眼看了看地图,回道:“这里都是山路,车队不太好走,一般也不推荐走此地。”
“哦,那行。”萧允宁又指了一块地方问道,“那此地呢?看上去都是湖泊和岛屿,很有意思的样子。”
“这里是幽州,可以是可以去,只不过稍稍绕了点路,且需要舟行。”
“舟行?舟行好啊,多有意思,可以游历北梁大好河山。”
萧允宁将地图甩给卿北久说道,并大手一挥道:“就去那,出发!”
卿北久揣好地图,策马行至队伍最前方,喝道:“改道幽州,出发!”
车队开始缓缓前行。
他们身后的草丛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黑色的影子很快飞上树梢没入暮色里。
萧允宁仰躺在马车里,双手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微微扯动嘴角笑道:“是不是有人离开了?”
唐泽放下另一边的布帘,说道:“是,殿下。”
“很好,从此我就是那个,体弱多病,胆小懦弱,贪图享乐的小殿下了。”
唐泽不在言语,转了转身子,朝车门方向坐着。
萧允宁瞥了他一眼,轻叱道:“切,无趣。”
车队井然有序的在夜色里前行,
披星戴月,寒风露露,
但每个人都精神奕奕,并无拖沓。
车中静躺着的萧允宁,一直安逸的听着车轱辘吱呀吱呀的滚动声,
开始还觉得挺有意思,时间久了也觉得无聊透顶。
于是他用脚尖垫了垫唐泽。
唐泽侧过脸,颔首道:“殿下,何事?”
“有点无聊,陪我聊聊天呗。”萧允宁坐起一点,悠悠道。
“殿下,请讲。”唐泽并未转身,仍侧着脸,一本正经道。
“我说,你是天生那么无趣,还是对我仍然耿耿于怀?”萧允宁托着脑袋,皱眉看向唐泽。
唐泽一俯身行礼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听命行事罢了,并未带有私人情绪。”
“啧啧啧,还说没有带情绪。”萧允宁把脸别向窗外,掀起点帘子,勾上勾子,
窗外的冷风吹向车厢内,让他精神一抖擞。
他眼角余光瞥见唐泽把身子缩了缩,手搓着自己的衣摆。
“呼,舒坦多了,久叔的暖炉放多了,闷的慌。”说罢,他踢了一个暖炉去唐泽身边,“喏,分你一个。”
唐泽推着暖炉回绝道:“属下不用。”
萧允宁又把暖炉往唐泽身边踢过去点,沉声道:“这是命令,你给我捧好了。”
唐泽无奈,只得捧起暖炉放在腿上,一手扶着暖炉,一手扔紧紧握着剑柄,这下他的身子才舒展开。
萧允宁咕哝着:“就是个小贱贱。”
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窗外是不是传来夜莺的咕咕声。
萧允宁出声打破了宁静:“这天气居然还有夜莺呢?”
须臾,没有等到回音。
他轻叹一声,刚想说第二句,
唐泽忽然说道:“可能是被落下的孤鸟,那是临死前的挣扎吧。”
他说话的语气很惆怅,目光游离,似乎在隐喻着自己似的。
萧允宁对此嗤之以鼻道:“年轻人,不要那么悲观,哪怕被落下了,也可以自己扛起所有,那种丧气话,不过是弱者的自欺欺人罢了。”
唐泽瞪大眼睛,窗外的光线射在他脸上,映照出他的惊异之色,
不过稍纵即逝,一晃眼,他又恢复了冷峻的模样。
“那是殿下不知底层人的疾苦,因此才会觉得凭借一己之力也能力挽狂澜,我等草根不过是蝼蚁。”
萧允宁勾起嘴角笑了,他指正道:“唐泽,你可听过蝼蚁能倾大厦?孤鸟或许只是暂时的,他也许能在挣扎的过程中寻找其他的孤鸟,最后他们或许能协同一起飞往南方。”
“那如果它在找到同伴之前就死了呢?”旋即唐泽发出一问,他稍稍转过了些身子,面对萧允宁。
萧允宁略微挑眉,侧目看向窗外,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抬杠就没那个必要了,你真是负能量满满,千万不要传染给我。”
说罢,他把原先伸直的腿,往自己身边卷了起来。
“这事不讨论了,咱说点别的。”萧允宁又继续说道,“你多大?”
“嗯?”这个急转弯让唐泽显得有些措手不及,顿了顿,讷讷的回道,“十……十九。”
“哦豁,长我三岁呢,看不出,看不出。”萧允宁颇感兴趣的回过头来,对着唐泽凑近了点。
“我十六,小梦十五。别人说虚长几岁,我还觉得谦虚,看到你,我觉得那还真是说的对。”
萧允宁的毒舌开启,唐泽出了脸色一会青一会紫,嘴笨的他也不知怎么接话。
“你跟着苏桐多久了?”被冷风吹了头的萧允宁跳脱的思维越来越活跃。
“从小就在义父那,算不清多少年了。”唐泽正色道,他的眼光方向远处。
提到苏桐,他的眼中忽然散发出光芒,充满了崇拜与感激之情。
“那你是没学到你义父一点皮毛。”萧允宁忽然数落道。
唐泽脖子一紧,眼梢一挑,不过他没有接下话茬。
萧允宁抬起点身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唐泽啊,我丑话先说在前面,既然你作为我的贴身护卫了,那就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唐泽匍匐下去,说道:“这点请殿下放心,我心中早有准备,唐泽不会退缩。”
从他坚定的口吻上,感觉到了他的决心。
“嗯。”萧允宁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过呢,我这人不喜欢身边的人做无谓的牺牲,所以……”
他忽然上前,揪住了唐泽领子,眼神凌厉的锁定住唐泽的双目,
“你给我记住,时刻看好你自己的性命,不然你不配跟着我。”
唐泽给他瞪的往后仰去,这话应该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看着眼前这位一直给他各种惊奇的四殿下,他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他,这让他迷惑万分。
萧允宁替唐泽整平胸口的衣襟,又往后懒散的躺了下去,
他放下窗帘,打了个哈欠,说道:“啊呀呀……有点困了,也不知何时能到那片山河湖海的地方,真是令人向往。”
说着说着,他的呼吸趋于平稳。
唐泽一个抬头,见萧允宁一脸满足的睡着了。
他侧身靠向车厢壁板,轻轻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