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双龙相争,或以角相抵,或交项挥爪,时而有龙鳞掉落。死战十个昼夜,其中一龙力竭而坠亡,一时间地裂山崩。久之,臣方才敢率众近而视之。呜呼,臣所感慨者,人之卑微,龙之雄壮,自首至尾,有十丈有余,磷如石磨,双角如车轴,五爪如弯刀。
我心想这不就是洞生龙吗,只不过这地冻天寒的,体型比我在日本所见到的要大得多。我故意轻蔑一笑,写道:
龙凤之于神仙,不过牛马之于农人,何足叹矣!然龙晶者,可使凡夫健骨轻身,常服之,可长寿。龙角龙爪则可冶兵器。人若善假于物,虽神未必奈何。
那头领看了连忙顿首,也顾不得写了,直接开口:是啊是啊,我就是因为服用了龙晶,所以现在已经活了三百多岁了。而其他人都不敢吃,所以一般四十岁就寿终正寝了。还有那龙爪和龙角,确实可以冶炼兵器,足以使臣在这里称王称尊。
我还是失语,而且忽然有了很强的食欲,还口渴的很,看这头领对我毕恭毕敬,却不供奉佳肴美酒,实在迂腐不堪,不过也说不定他以为神仙不食人间烟火。
汝在此蛮荒之地,尚能祭祀否?
我写了这一句来敲打他。
当然,周礼不能忘,我仍然每年祭祀天地祖宗,只不过这里的人冥顽不灵,只知道祭祀太阳龙神。
看他还没有孝敬我的意思,我只能再写的直白一些了:善!人之诚,一谓之曰不忘本,二谓之曰不拒新。不忘本者,祭祀天地祖宗,不拒新者,祭祀眼前之神。
这头领还算是有那么一点点灵光,连忙磕头如捣蒜,令身边人拿来龙晶块儿和熊掌肉干,又取来一个象牙,里面是酒。我大快朵颐,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之后,我这个新神,便在这帮信众的簇拥之下,回到了他们的部落。
部落的首领叫姬然,是姜齐的后代,却对取而代之的田齐如此忠诚,实在令人唏嘘。根据他的叙述,目前的年代应该就是东汉晚期了。不过姬然根本不知道离开齐国后发生的一切,这都要靠我来慢慢告诉他。
联想到我的意识就是从东汉晚期回到了我的身体,随之来到空难现场,我只能把发生的事情解释为:
飞机在西宁的神秘大坑上空,进入诡异的引力场和磁力场,随之进入五维时空。在五维时空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时间就像我们所处的四维时空中,三维空间里的一个轴。我们所处的某一刻,不过是五维时空在时间轴上的一个投影。
我进入五维时空之后,所经历的从宇宙之初到东汉末年,对于四维时空而言,时间根本就没有动。只不过我的意识还无法完全接收五维时空的信息,因此只观察到东汉末年,而这时候,飞机被抛回了四维时空,随之坠毁。
至于为什么我的意识回到已经重度烧伤的肉体后还能活下去,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我的意识在五维时空,不仅接收了信息还接收了能量,也或者信息就是能量。
大概住了五天时间,我对这个部落有了基本了解。姬然他们在海上漂了三个月才在这里登陆,看这种气候,东汉晚期并不是冰川季,因此维度必定很高。姬然带领部落曾经试图向南迁徙,想找到更加温暖宜居的栖息地,足足走了两百多里,最终被大海阻隔。据此判断,这应该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岛屿或者是半岛。从地理上判断,要么是宗谷海峡北面的库页岛,要么是它南边的北海道。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21世纪,找到知子,找到父母,找到我的朋友们,拿回我的庞大产业,继续在侦探、设计师、作家、企业家之间切换,继续兼顾家庭、事业和修道。不过,在五维时空里,我在一瞬间经历了几十万年甚至更久,我更深切的明白一个道理:永恒很短暂,而一瞬间很长。宇宙中最高等级的存在就是随遇而安,不做无谓的抗争,等待时机。
梦醒的时候,最容易记住的是刚刚做的那一段。对于少年云长,我的记忆是最深刻的。而身后的云长,便是关公,是英雄,也是神。
曾多少次,在三国志的游戏中,曾幻想着参与这个英雄辈出的时代。曾多少次,在大江东去的歌声中,曾幻想着追随玄德,屡败屡战,只为匡扶汉室,拯救黎民的初心。曾多少次,在英雄黎明的旋律中,曾幻想着提醒汉寿亭侯,提防孙权的背信弃义,继续书写义薄云天的传奇。
如今,我和他们同一时代,只不过距离远了一点。现在开始准备,还来得及。如果对上面三个幻想排个序,我最想达成的,是第三个。我已经暗下决心,就要在这荒蛮苦寒之地起家,西渡渤海,救云长于荆州,匡扶汉室。
又养了四个月左右,意识对身体的掌控越来越强,甚至远远强于之前。我不仅可以讲话了,其声大可若惊雷,方园百里可闻,小可若滴水,虽虫蚁而不惊。身体轻健,一跃可腾空九仗高,可一连一个月不吃不喝不睡,仍不知疲惫。只可惜,烧伤的皮肤无法复原,但这更有利于姬然和这些原始土著们对我的敬畏臣服。
要扩大我的力量,最根本的是提高生产力,激发生产力的关键是技术的提升。即便有姬然和少数他的追随者们,这些土著也不过学会了制作骨器箭矢和狗拉雪橇,狩猎技术上也没有什么提升,毕竟姬然他们是来自于农耕文明,这里无法耕种,他们的技术失效了。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这种生产力之下,根本没有什么剩余,完全靠天吃饭,只够温饱,没有任何积累。因此,也没有什么富人穷人之分,只有简单原始,极为淡漠的一点点血缘认同。我甚至发现,他们会遗弃丧失劳动能力的老弱病残。这也是令姬然悲愤叹息的“人道不存、何谈周礼”。
我不止一次的教导姬然,这种看上去极为野蛮残酷的行为,不过是为了适应环境的生存之道罢了。要改变这一点,教化是没有用的,根本上是要提高生产力。
但这种苦寒之地,是无法长久发展的。我必须在短期内最大限度的激发生产力,生产足够的物质基础,之后带着最精锐的人力资源,向南迁徙到更加宜居的地方。
为了激发和动员这些人,我必须在姬然不知情的协助之下,给我的这些子民们,种下一个神话的种子:那天堂般的神佑之地,就在南方。跨过大海,再跨过大山,就可以到达,那里春暖花开、莺飞草长,那里物产丰饶,再也不用挨饿,得病了不会被抛弃,老人会得到照料,人人只要辛勤劳动都可以拥有更多。
姬然对我说过,这里的人崇拜太阳和龙,太阳在这严寒之地带给他们温暖,龙则带给他们为数不多的精神寄托。于是,我决定作为太阳的化身,龙的主人,我要想办法让他们对这一点深信不疑,而且世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