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黄尚问道:“那雷家现在是谁做主呢,还是雷地宝那老小子?”
我点头:“是他。”隐隐觉得这老者以前在雷公馆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没出息!”黄尚道:“这个后生,就没有点气量,至于熊立,我早说过让他进雷家就是养虎为患……”一边说一边引三人走到一间茅草房外:“好了,这就是你们的安身之所了!”我和张雪各自露出惊喜的表情,齐问:“我们的?”
“不然呢?”黄尚呵呵一笑:“你们还真要和我一起住吗?有这么个漂亮姑娘住我身边我怕我会忍不住勾搭她的,你又很明显没我黄老头有魅力,真酿成悲剧不就对不起老张头了吗?”这老者说话方式又似玩笑、又似疯癫,倒把我说得不知如何作答,只是点头赔笑。
黄尚道:“你们好好在这落地生根,颐养天年吧,你们很快就会明白天下之大,无非草木。既然老拐把你们交给我了,我一定好好照看。欢迎来到仙倦。我还要再去和孩子午睡一会儿,醒来做饭给你们吃哈……”说完打了个哈欠,转身回菜地去了。
我看着黄尚渐渐远去的背影,皱眉道:“真是个奇怪的老头。”
张雪却笑道:“我觉得他很好啊……”
我呲之以鼻:“真的吗?”
张雪似认真又似玩笑地道:“是啊,很有魅力啊,如果年轻个二十岁,我还真未必会选你!”
“切!”
对于这对小情侣的“柔情蜜意”,范浩泽是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冷哼道:“你们继续打情骂俏吧,我送佛送到西了。也该走了。”说着,扭身就要走。
我一愣:“你去哪?”
张雪也道:“是啊,大家互相照应过日子不好吗?你不是说喜欢土地,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范浩泽停下脚步,摇头道:“算了,我现在身上戾气太重,已经做不回过去那个清纯的学生了。再说,你们小两口过着日子,我在旁边,怪别扭的。”
我问道:“那你有何打算?还回英雄吗?”
范浩泽点头:“你我使命不同,我还得在这花花世界战斗!”
我一愣,随即抚掌笑道:“一心为民,哈哈!好选择!别忘记给我师傅师娘报平安,你有时间过来找我喝酒!”
“嗯!一定!我走了!”说着,大步踏出菜地。这一次他却学了乖,不从黄尚睡觉的那一垄走。
我挥手道:“范小叔,一定保重。你还得回来找我喝酒呢!”
范浩泽一挥手,却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离开菜园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竟忽然觉得有点不舍。也不知道自己是对我夫妇不舍,还是对这神仙般的乡下生活不舍。总之,他一直没有回头,直到自己大步走出菜园,走下山腰,走出这个世外桃源般的仙倦村。
如果能回到十几年前,让他重新选择的话,他一定不会离开自己的家乡,离开自己的父亲。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法回头了。
……
林岩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订婚宴上回到家的。也许是韩江南开车送她回来的,也或者是父亲送他回来的。总之,她总算回家了。
她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就像小时候同父母发脾气不肯吃饭那般。一个人缩在门边,一个人瑟瑟发抖,什么事都不想做,什么人都不想理。
佣人早就做好了饭,在门外不断敲门祈求。林岩却只是蹲坐墙角,愣愣地望着床头柜上那几朵插在花瓶里的红玫瑰,那是我前几日带来的。
如今,花香依在,但那几朵血红色的鲜花却已经蔫在花瓶中,即将枯萎凋零。她的生命会不会也像这几朵玫瑰一般行将枯萎凋零?
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更为急促的敲门声,随后是父亲林哲翰沉重的声音:“岩儿,难过归难过,饭还是要吃的。”
林岩抱着自己双腿,轻声道:“爹,我没事,我真得不饿。”
“岩儿,愿意和爹聊两句吗?”
林岩故意微笑出来,用一种听似愉快的声音说道:“爹,我真的没事,有点累了,想先睡了,我们明天再聊行吗?”
“好,”林哲翰低声道:“那你先休息。岩儿,记住爹说的,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别把自己憋坏了,人是你自己选的,所有后果你就要自己承担……”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道:“人生不会一帆风顺,这也不会是你最后一次遭受打击。但最重要的是,面对每一次打击时你自己的心态。那小子不选你,只能说明他眼瞎,也说明还有更好的人在后面等你!再说了,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哈,你还有这么硬气的老爹呢!别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又是个晴天啦……”话音一落,林哲翰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只剩下林岩一个孤单单地坐在房间内。
其实在林哲翰看来,不嫁给我对于林岩来说可能是好事。然而,林岩怎么看呢?
窗外,已是乌云密布、雷鸣电闪。雨,又要来了。坐在墙边的林岩浑然不觉,她抱着枕头,任凭眼泪不争气的从眼角悄然滑落。当他听到父亲的脚步音终于消失的时候,再也忍耐不住,眼泪似决堤一般奔涌而出,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
一年之后,韩江南依然在林哲翰公馆里做事。本来经过我弃婚私奔的闹剧之后,林哲翰不止一次有赶走韩江南的意思。然而这个提议却在林岩一次次据理力争的维护下而不得不作罢。林哲翰深深爱着自己的这个独女,不忍心让她受到半点委屈,便只好委屈自己。
不过自从入了林家公馆之后,韩江南明显比以前守规矩多了。我同熊立闹翻后,他也断了回雷公馆的念头,一心一意在林家公馆里做事。一年时间里,不仅学会了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人也比之前成熟精明了不少。
这一日清晨,韩江南早早起床,吃完饭后,找到正要出门的林哲翰。林哲翰一边走一边看了眼韩江南,问道:“岩儿最近在忙什么?”
韩江南道:“主要是参与学校里一些事情。”
“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林哲翰忽然停下脚步,警觉地看了看韩江南。
韩江南道:“学生能做什么呢?”
林哲翰狐疑地道:“你别小瞧了这些学生,一个个心比天高,成天都吵着嚷着要改变这个世界。让你每天陪岩儿,委曲你了,你本来是可以有更大用场的。”
韩江南道:“岩儿是您最在意的事儿,我认为没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差事儿了。”
林哲翰点点头,又向大门外走去:“江南,不错……这一年你进步很大。记住,稳得住的人,才能是笑到最后的人。”
“我明白……”韩江南跟上林哲翰脚步,追道:“另外还有件事,林先生,我想请几天假。”
林哲翰一愣:“哦?怎么了?”
韩江南道:“到了父母的忌日,想回家拜祭。”
林哲翰点点头:“百善孝为先,应该的。走之前跟岩儿交代一声就好,再去账房支一笔款子,要衣锦还乡。”韩江南感恩戴德地拜谢道:“是,谢谢林先生。”
请完假后,韩江南按时送林岩去学校。在林岩上课的时候,岩儿将车停在马路对面,自己则躺在汽车后座上睡起了大觉。这一年以来,这种生活方式已经成了韩江南的常态。不过韩江南在接送林岩上学的过程中也算练出一项特殊技能,那就是,他从来不用人喊,总能赶在林岩放学之前忽然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