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昨天不同的是,今日长石朝着的方向,和昨日相比有了明显的不同。
安卜月此时也已经睡醒,她也看出来了长石的动向,虽然和长松有矛盾,但船上没有其他人了,忍不住悄悄问道长松“大伯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们怎么又回到了这里,感觉怪怪的,不会是碰到鬼了吧。”
长松没有搭理安卜月,他必须秉持他的原则——想活命,远离安卜月。这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长松自己总结出来和安卜月打交道的原则。
“小气鬼。”安卜月嘀咕了一句,便不再说话,眼泪却是在眼眶中打滚,感觉下一秒就能夺眶而出的样子。
长松看到,咧嘴笑笑,小妮子花葫芦里装着什么五颜六色的蛊惑人心的药水,虽然不知,但绝对不好。赶忙告诫自己,这是阴谋,妥妥的阴谋,自己不能上当,必须把心态稳定下来。
长松依旧无条件的相信支持着大伯,他依然坚信长石能带领他们走出大海的迷雾,重归老虎村的光明。
。。。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们一次又一次的从双重岛出发,一次又一次的,经历一天一夜,又回到双重岛。
船上的补给品已经消耗殆尽,一个月来,长松和安卜月两人,一共说了不超过十句话,每一次,话刚起个头,还没说明白,一旦安卜月不如意,那眼泪,便呼啦啦的往下掉。到后来,两人干脆一个船头一个船尾,就算见面,互相也仅仅报以瞥视,一眼带过。至于长石,他已经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包括随意试探性的航行,无论怎么改方向,离开双重岛,总会经过刀尖岛,又总会回到双重岛。
一个月里,长石一直保持着他凝重的面孔,和长松、安卜月几乎断绝了交流。多少次,长松和安卜月都有过想和长石交流的想法,却总是在看到长石那严峻的脸庞后退缩回来,或许他们也知道,现在三人的处境,交流也许不如沉默。
长松知道大伯的难过无奈,他想分担,却不知道该怎么分担,自第三次回双重岛之后,他晚上也几乎没有睡过觉了。
他们已经陷入了无尽的循环当中,无尽的大海,像一个囚笼一般,将三人死死地困在里边,双重岛和刀尖岛便是他们能活动的范围,无论从双重岛的哪个位置出发,无论走何种路线,最后都会经过刀尖岛,然后回到双重岛。三人就像困兽一般,来来回回,走不出牢笼,却又不认输,一遍一遍的做着挣扎。
。。。
这一日,当三人又回到双重岛的时候,长石终于决定将船停在双重岛的岸边,至此,他们三人已经在海上漂流了一个多月。
回到陆地,感受脚踏实地的踏实,虽然悲伤的情绪依旧,但能在困难的日子里,寻找到这种快乐,长松已经很满足了。呼吸着的终于不再是海风的气息,眼中也不再是条条波浪的痕迹,张开双臂,眯着眼,长松甚至想把双重岛拥抱在怀里,却被鼻前一阵油腻味道呛的睁开了眼。
呵,此刻他怀里抱着的,怎么是安卜月。
好尴尬,好戏剧,明明两个彼此看不惯的人,却在经历这不大不小的难境后,有着相同的感触,做着相同的动作,都想要感受着这久违的拥抱自然,却阴差阳错的抱在了一起。
两人彼此互相注视着,一秒后,却是利索的各退一步。
“你怎么这么臭,太恶心了。”安卜月捏着自己的鼻子,皱起眉头,开始上下打量着长松。
“啊”长松惊叹一声,瞧瞧这小妮子说的话,自己鼻腔中那酸臭的气味甚至还没有消散,却被眼前这满身油腻的小女子来一个恶人先告状。
“你好,你真的太好了。”长松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安卜月,或者,他根本不想回复她,干脆简单一句带过算了。
如果说长松能跟安卜月多吵吵几句,或许她能把自己的牢骚和苦闷都发泄发泄,这些日子,发呆是她最常做的事情,有时候回想以前上学的岁月,有时候想妈妈,想家人,甚至有时候一直在回想自己和长松吵闹的时候,想起哥哥虎佳和长松的赌约。但最多的时候,她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的。
长松的回答,像是厌烦了孩子的父母,也许简简单单的话,说出来,就像刺入皮肤的荆棘刺,说不上很疼,但绝对不舒服。所以,当长松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安卜月又哭起来了,和往日不同的是,她看起来真的很委屈很委屈的样子。
孤独是最能考验人心智的,它能让善思者冷静,能让孤寂者发疯。安卜月大概属于后者。
不过这一切在长松看来,都是阴谋,绝对的阴谋,还是那个原则——想活命,远离安卜月。
“好了,不要吵了。”长石也下的船来,这一个月来,自己没有一天不在忧虑痛苦中度过,心急如焚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那孤独,无助,时时刻刻在侵蚀着他,疲惫着他,折磨着他。
他很后悔,后悔不应该带长松出海,后悔自己的懦弱,自己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人,自己也曾有过辉煌的过去,也曾勇敢反抗过命运的不光,但是现在呢?老好人当惯了,虽然平日里受了不少欺负,但那些也都是无关痛痒的样子。
长松不过才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还有安卜月,多么稚嫩的年纪,却要跟着自己受苦。后悔为什么没有等待一下同伴,明明知道大海的残酷无情,却过分的相信自己的能力,这不是自信,是自私。后悔出海为何如此匆忙,竟然连往日出发前必须亲自检查船只的事情也抛之脑后,导致安卜月,在一个月以前还几乎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的小女孩身处这般无奈之境。后悔为什么自己这么无能,几乎把半辈子献给了大海,到现在,派不上一点用。后悔作为一个大人,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本应该开导孩子的,到头来却一直板着脸,扮演者无能废物的角色。
一次又一次,他用尽了平生所学,每一次从双重岛出发,都有一定会回家的信念支撑着他,但每一次,都被击打的支离破碎。
经历了这些痛苦难熬的日子,长石也算是把自己身上能挖出来的东西全都挖出来了,对于目前的困境,他的过往经历告诉了他一种可能,但是他宁愿不相信这种可能,因为如果相信,意味着他们三人这辈子都要陷入这无尽的循环当中了。
按照老一辈说法,他们已经被吸进了大海的黑暗深渊中,黑暗深渊无时无刻不在吸收着边缘的力量以壮大自己,走进黑暗深渊的人,绝对没有走出黑暗的可能。
他也早都想过放弃,但他深深知道他不能放弃,纵使没有一点希望,他也要勇敢的走下去。家里有老婆孩子,还有长松和安卜月两个孩子的未来,还有那家族的传承,为了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他必须坚持,必须一遍又一遍的尝试着。
况且老一代长辈们对这黑暗深渊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它的不断强大和难以逃脱,先不说难以逃脱是真是假,纵是这黑暗深渊的其他奥秘,也值得长石尽力去探索探索。
那强烈的自信,让他每一次都感觉回家的曙光就在船头,然而却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他的希望,就像太阳一般活动着,朝阳时,他坚信他能找到回家的路,晚霞时,那落寞无助的心境,又囚禁了他。黑暗深渊,就是一个无休止的循环。
此刻,弹尽粮绝的日子,历经一天一夜,他们又回到了双重岛,他明白,日子必须有所改变了,长石的希望,又想露水滋润的花朵一般绽放着,现在必须找个落脚的地方浇灌着它们,脚下的双重岛,也只能是它了。
长石已经想好了方案,一个月前他已经登上双重岛查看过,虽然没有走遍,但还是发现这里有很多对他们有用的东西。他那能够回家的信念依旧强烈,他已经决定好了,没有补给品,就回到双重岛,每次准备一个月的量,总有一天,他能找到回家的路,带领孩子们返航。
反正在这个狭小的循环里,除了找到回家的路这件事之外,他也没什么事情可干了。
长石将计划完整的说给了长松和安卜月,三人便一同展开行动。沿着海岸线,向内陆前进,要弄明白哪里有什么,必须先熟悉地形。一整天下来,他们才算摸清。双重岛面积约为三个老虎村大小,呈椭圆形,沿着四边海岸线往内陆,皆为平坦茂林地区,一直走到中心地带,才有一山。此山向阳面为缓坡地形,背阳面,却是陡峭的山峰,那岩层直上直下,像极了刀尖岛四周的岩层。
内陆有淡水,水便不成问题,只是三人一整天下来,连一个能动的活物都没有见到,茂密的树林里有一些野果树,热带野果,也饱含饮用品。他们船上有很多的海产,天气炎热,虽然已经换了一拨又一拨,但食物倒也不是问题。
老虎村的村民们,出海时都会带上特制的燃料,质量不大,却特别耐烧,这是他们要吃到熟食必备的东西,然而长石带来的燃料基本用完,如今看来,想要吃到熟食,只能在琳琅二号上先做好,再带走。可是如此炎热的天气,食物根本没法保存,对于这件事,长石采纳了安卜月的意见,他们决定好将食物先行做好,然后晒干带走,这样虽然口感差,但保质期却变的很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