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荒无人烟,荒无鸟兽,几近荒无所有的双重岛,宁静而祥和,幽幽的散发着别样的美。
长松安卜月两人,就在这皎洁的月色下,在这软绵绵的沙滩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或许是寂寞惹的祸,虽然彼此看不惯,但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有个说话的人总归是好的.
他们的关系,好像一下子就变得和往日不一样了,那种来自心底的鄙视,那些来自长辈的恩恩怨怨,此刻,都被埋葬在沙滩里,消逝在星空中,取而代之的是彼此的欢声笑语。
月光下,穿着树丝套衣的安卜月,时而哈哈大笑,时而抿嘴沉思,也许她真的打开心扉了,给长松说了很多只属于女生之间才能交谈的秘密。海风吹来,树丝套衣散发着香木的气味,和少女独有的气息汇合着,像迷药,虚幻了周围,沉醉了长松,他发现安卜月不生气的时候其实好像还蛮好看的。
“安卜月,你知道吗,其实你不生气的样子其实还挺好看的。”
长松本来是想把这个想法压在心里的,却不知什么力量,迫使他竟然鬼使神差的说了出来。
这是长松第一次直直的喊出安卜月三个字,还是夹杂在对自己的赞美之中,安卜月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通红,害羞的低下头去。
一时之间,尴尬的气氛逐渐蔓延,长松说了自己认为不该说的话,或者现在这个阶段不该说的话,而安卜月呢,懵懂少女的心,之前哪里听到过这些话,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时间似乎瞬间静止了一般,周边的一切都变得静悄悄了,安静的,安卜月甚至能听到自己砰砰心跳的声音。
想了想,她觉得自己总归是要说些什么的啊。
“谁说我不生气的时候好看,我一直都很漂亮。”她悄悄的回答,把头埋在两腿间,声音小的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人靠衣装,还不是因为我给你弄的这件衣服衬托的你才美吗?”长松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夸奖别人不是什么难事,也不算丢人,但对于安卜月例外,几个小时之前,他们似乎还是仇人,他赶忙补充解释着,总要找回一点面子。
不过,想当初他那么不待见安卜月,现在又说出这些,真是让人羞愧。
。。。
深夜的时候两人才回去,离别时,面对面站着,安卜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以微笑带过,回屋去了。
小女人的心思总是让人很难猜,别说旁人不知道,纵是她自己,可能也猜不透自己。
有了目标的日子,就算从早忙到晚,心里都是踏实的,生活也都是充实的。长石采纳了长松的建议,他们要准备足够多的树丝,做成绳子,不用太厚,能留下轨迹就行。
两个月的时间,三个人每天都从早忙到晚,终于有了一批量的树丝绳,有了牵引,一端绑在船上,一端绑在双重岛的岸边,这样无论船只走到哪里,都能找回来,而且等到下一个循环的时候,有了船航行的轨迹,或许他们能找到一些端倪,逃离这黑暗深渊。
绝境中看不到希望的时候,往往看起来最为原始和简单的方法,能起到意想不到的绝佳效果,三人都是这么想的。
由于担心这绳子的长度不够,如果三人都去,这绳子的长度只能够到刀尖岛的话,他们还的回来,很不划算,况且这也三十三人改变战略后踏出的第一步,长石决定先行一步,有了树丝绳,船只便不用担心回不来,岛上又没有飞禽野兽,留下安卜月和长松两人继续收集树丝绳。
拿好弓箭和先前准备的用来攀爬刀尖岛的东西,长石便信心满满的出发了,这一次,他一定要找到一点这黑暗深渊的蛛丝马迹。
长石走后,安卜月又像是恢复到在老虎村的那段日子,整天整天,无时无刻不在跟着长松,不过和先前不同的,自打那一夜长松道歉之后,这些日子里安卜月再也没有哭过一次,每天跟在长松屁股后边,嘻嘻哈哈,说的也都是各自童年里发生的那些有趣的人和事,完全看不出来,仅仅几个月前,他们还像仇人一样。
不生气的安卜月是可爱的,美丽的,自那一夜之后到现在,长松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讨厌安卜月,相反,好像还很想和她说话呢,他的原则,会因为安卜月的变化而改变吗?他也不知道。
长石是中午时刻出发的,长松和安卜月两人仅仅收集了一个下午,傍晚时分,天上忽然下起了暴雨,这暴雨,自打三人出海到现在都没有遇到过。
劳累一天,长松本来想早点休息的,但天空电闪雷鸣,暴雨如注,狂风肆虐,石屋甚至有些摇摇晃晃起来。长石不在,安卜月一个人很害怕,长松便一直守在她边上。
这暴雨一直下到半夜都没有停的意思,长松困得实在撑不住,眼皮子打架打的难分难舍,终究还是分不开,合一块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长松是被一声暴雷惊醒的,一个激灵,睁开眼,发现身下怎么都是水,再看安卜月,瞪大了眼睛注视着他,她也是被暴雷惊醒的。
“不好,海水漫上来了。”
长松预感不妙,赶忙出去查看,好家伙,海平面升高足有两米,这石屋是建在离地一米多的树干脚下的,此刻海水已经冲满了底层,看起来还有上升的趋势。
想起他们从船上搬下来的那些物资,一直都存放在半山坡,照这个趋势,很快海水就要淹到了,他赶忙招呼安卜月往山上跑。
“快,拿好你的东西,赶紧往山顶走。”长松焦急的嘱咐着安卜月。
“那你呢?”
“我先看一下那树丝被冲跑没有,马上就来,我水性好,不用管我,赶紧上去。”
安卜月也不磨蹭,蹭蹭蹭拿好自己的东西,向着山顶冲上去了。
那些树丝是他们辛辛苦苦才收集来的,不能就这么容易丢弃掉,长松一个猛子扎进海水里去了。
绕着那些树根游来游去,长松仔细的搜寻者,终于是在离石屋不远的一根很粗的树下找到了它们。这些树丝都是缠在一起的,现在想拖走是不可能的,长松将它们牢牢绑死在这树下,只要不被海水冲走,等海潮下去了,它们自然会重见天日。
收拾好这里,长松调整好呼吸,游出水面,也朝着半山坡爬去。
暴雨越来越大,半山腰有船上搬下来避雨的东西,只是海潮一直在涨,眼看着就要淹没半山腰了,这些东西都很重要,一个也不能丢,事到如今,只能把东西往山上搬了。
长松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抿紧嘴唇,甩甩肩膀,劳累的日子,也锻炼出了他的体魄,相比以前,他看起来似乎魁梧了很多。不再磨蹭,便开始将东西往山顶搬。
捡重要的来,第一批送上去,长松找到安卜月的时候,安卜月正躲在一块大岩石下面,雨水已经打湿了她身上的衣服,天气很冷,冻的她有些瑟瑟发抖。
长松赶忙拿出大伯的粗布麻衣给安卜月披上,底下还有东西要往上搬,回头就要走,却被安卜月一把拉住。他回过头笑笑,道“别怕,我很快就回来了。”
安卜月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放开了长松。一批又一批,长松整整搬了八次,才将所有东西都搬上来。海潮还在涨,渐渐的已经没过了半山腰,长松和安卜月两人,相互背靠背倚着,躲在岩石下,静静注视着海潮一层一层的涨上来。
以前和大伯探索这小岛时,并未在这石山上发现有海水漫上来的痕迹,按理说海潮涨不到这里,况且已经涨了这么高了。
两人静静等待着,安卜月却在这时忽然轻轻抽泣了起来。
“怎么了?”长石转过身问道。
“我很冷,我想家,想我爸妈,想小美。”安卜月说着说着,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长松是见不得女孩子哭的,但这次和往日不同的是,他似乎能真切的感受到安卜月那种伤心,无助,那种真真实实的对家对父母的想念。
长松又何尝不是呢。他也想家,想伯母,想琳琅,想小伙伴虎轮,想着老虎村属于自己的美好。在这里,自己最起码还有大伯,这个自己至亲的人,而安卜月呢,一个女孩子,她什么都没有。
长松不知道怎么办,他也很害怕,海潮还在涨,如果真的要涨到山顶的话,这或许就是他在人世的最后一晚了。他想安慰安卜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顶用。
此刻,或许一个拥抱能让她感到踏实安慰一些吧,长松想做,却又怕安卜月不同意,盯着她好久好久,久到安卜月的哭声已经渐渐小了的时候,他终于还是一把拉过来她,拥入了怀中。
他劝说自己,都这个时候了,不管发生了什么,至少他是个男人,就应当担当起作为男人本就应该担当的职责,至于安卜月同意不同意,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不过这一次,安卜月并没有反抗,她真的很需要安慰。
都是寂寞惹的祸啊。
紧紧抱着安卜月,长松不再去看那海面,就当这是最后一夜吧,也不知道大伯现在到了哪里,不知道伯母和长莹姐姐是不是在焦急的等待着它们回家,不知道白敏在干些什么,是否真的越长大越要远离长松。
“想不到我小小年纪,竟然要葬命在这茫茫大海中,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里,到现在,自己还没有做过的事情太多了,没有娶媳妇,没有修炼过功武,没有报答伯父伯母的养育之恩。”长松喃喃低语着,忍不住叹了一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