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想给自己打气,让自己义无反顾坚持下去,直到男朋友从美国回来。
我说:“应该坚持的,你这么好的女孩,谁能舍得下?”
“你说的是真心话?”
“绝对真心话,反正换了是我,我舍不得。”
韩亭笑了,开心地笑了。
回到升温酒店已经十一点。方君说一身汗要洗个澡,于是带衣服去浴室。我一人躺床上看电视。
她从浴室出来时穿着睡衣。我突然意识到女人有两种美法:一种是略施粉黛;一种是刚刚出浴。不管怎么说反正方君从浴室出来头发散开一脸清新的样子美极了。刹那间回想起我们在琴房的那次偶遇,当初她点评我的诗歌,头发便是现在的样子,深深的黑色和淡淡的清香。
方君看我发呆,就跟我说:“快洗澡去吧。你一身的臭汗味。”于是我钻进浴室洗澡。洗完澡,擦干身子,穿着睡衣,溜进方君的被窝。
肌肤相亲真是美妙感受,皮肤和皮肤的触碰能够产生一种最原始的快乐。
我们渐渐扭在一起,互相亲吻,陶醉其中,一时间忘掉了一切。
后来,我们沉沉地睡去,连电视都忘了关。
早晨的阳光从薄薄的窗帘透射进来,我迷迷糊糊听到电视发出的声音,好像正在放一部言情剧。里面的对话比较有意思:
男: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女:那你就不无情?!不残酷?!不无理取闹?!
男:我哪里无情?!哪里残酷?!哪里无理取闹?!
女:你哪里不无情?!哪里不残酷?!哪里不无理取闹?!
男:我就算再怎么无情,再怎么残酷,再怎么无理取闹也不会比你更无情,更残酷,更无理取闹。女:我会比你无情?!比你残酷?!比你无理取闹?!你才是我见过最无情,最残酷,最无理取闹的人。男:哼,我绝对没你无情,没你残酷,没你无理取闹。女:好,既然你说我无情,我残酷,我无理取闹我就无情给你看,残酷给你看,无理取闹给你看。男:看吧,还说你不无情,不残酷,不无理取闹!现在完全展现你无情、残酷、无理取闹的一面了吧。
听完上面的对话,我就完全醒了,起身关掉电视。
与此同时,我发现自己嘴里右侧最靠后的牙齿剧烈地疼痛,牙肉肿起,肿起的牙肉刚好在上下牙之间,使我合不拢嘴,一合拢就会咬到肉。
方君也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用手揉揉眼睛。我跟她说我牙疼,她坐起来,研究了一下说:“可能你长智齿了。”
“什么智齿?”
“就是人最晚长出来的最靠里的牙齿。”
“长这东西干吗这么疼?”我捂着腮帮子说。
“没长好就会疼。去年我也长了,疼得要命。”
“那怎么办?”
“要是一直疼就得拔掉。”
“拔掉?我的牙以前一直很好啊。”
“这和牙好坏没关系。大多数人都会长智齿。”
“那我找个机会拔掉吧。”
过了半小时,杨虎和月然来找我们。我们商议到哪里去玩儿,商议的结果是:周庄。
方君打电话给韩亭,邀她同去,但她不肯,说是去过多次,没兴趣了。她建议我们去周庄最好下午去,然后住一晚,第二天早起再逛,到上午九点左右走人。
当天下午,我们坐上了去往周庄的车。
资料上对周庄作了如下介绍:
周庄位于苏州城东南三十八公里。有近九百年历史。原名贞丰里。史书记载,北宋元佑年间(公元1086年),周迪功郎信奉佛教,把庄田两百亩捐赠给全福寺作为庙产,百姓感其恩德,将这片田地命名为“周庄”。人们说:黄山集中国山川之美,周庄集中国水乡之美。人们还说:周庄是中国第一水乡。
下车后,我们步行进入周庄。只见游人越来越密,简直像节假日的王府井。游客像蚂蚁一样,密集地在潮湿的小街道上蠕动,几乎要将白墙灰瓦小房子和绿水统统遮住。
这使我略微失望,但同时也觉得能理解,谁让它这么有名,以至于大家都跑来看,以至于大家都没得看。
傍晚时分,游人渐少,我们肚里的内存也减少,于是商量吃饭。听韩亭说此地饭菜不好吃,但我们总不能出去吃完再买票回来继续逛吧,所以只能在周庄内解决。
进入一家饭馆,店主拿一个红皮的硕大菜谱过来,热情地向我们推荐特色饭菜。我们一看,这“特色饭菜”应该叫“特贵饭菜”,让人望而生畏。于是我们不点特色菜,只点家常菜,这使得店主的脸拉得老长。
饭后出来,天色已暗,游人更加稀少,迷人景色终于显现出来。
白天的周庄哪里有这般景色?
夜晚的周庄幽静而温柔,两岸建筑的倒影在水中错落有致,灯笼点缀的古镇让人恍如回到一百年前。我们四人坐船,漫游在两旁尽是彩灯的河道。周庄的河道呈“井”字形。虽然街道和屋舍被河分隔,但河上的石桥却将古镇连成一体。划船的是一位淳朴的年轻农妇,她摇橹的动作娴熟而优雅。小船在平静的河面缓缓滑行,身后是一片漾动的光斑。经过一座石砌拱桥,传来一阵悠扬民乐。船过了桥洞,才发现从旁边交叉的河道中划来一条张灯结彩的船,船上几个当地村民在吹拉弹唱。我们没有停船,那条色彩斑斓的船,就渐渐消失在我们身后很远的地方,只留下淡淡的丝竹管弦声。小船划到古镇的尽头,灯光暗淡了,小河也恢复本来面目,变为深深的黑色,脉脉流动着。农妇停了橹,任船滑行,天地间万籁俱寂。从河里抬头看,圆圆的月亮静静地停在半空,显得分外明亮。上岸后,我们来到一家茶馆落座。一边品茶一边闲聊,直至夜里十一点,然后找到一家客栈入住。韩亭跟我们说过:早上五点起床,能够看到周庄的另一种美好景致。白天逛累了,第二天还要早起,于是我们定好闹钟,很快入睡。
这一夜照例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一片没有边际的水面,但不是海,仅仅是很多的水,水也似乎不深,可以见到水底的卵石。我悬在水面上空三尺高的地方,睁大眼睛看水面倒映着的自己。看着看着发现自己慢慢生出獠牙来。再看自己的手臂和腿,也滋生了黑粗的毛。天地间异常安静,我听到了毛生长的声音,类似某种黏稠物质从小孔被挤压出来的声音。我十分害怕,大声呼唤,却发现自己只能张嘴不能出声。我拼命挣扎,发现只有四肢可以舞动,但身体仍然悬在原处。正在我痛不欲生的时候,我却突然以特别快的速度飞了起来。飞了很久,我低头往下看,发现自己已经升到了很高的空中。眼前依然是无边无际的水,只是这水的远处略呈弧度,我知道这是因为地球是圆的。渐渐地,我有些累了,开始体力不支,我垂下脑袋,无精打采地看着水面。这时,我发现,水面上有个巨大的阴影。起先我以为那阴影是一头鲸或者巨型章鱼,但仔细一看发现并不是。难道这阴影来自天上?这么想的时候,我抬起头来,向上看去,看到了一幅让人恐怖的画面:一只有波音747那么大的鸟正在我的头顶飞行,让我更加惊讶的是这只鸟长了一颗人的脑袋,这颗脑袋的脸正在冲我微笑,比蒙娜丽莎的微笑更加神秘。我仔细看这张脸,发现居然是金城武的脸!
第二天我醒来时闷闷不乐,大概因为夜里的梦使我没睡好。方君正在门口刷牙,她扭头见我醒来,含着泡沫说:“早餐在桌上,刷了牙吃早餐。”
吃完早点,我去敲杨虎的门,他们也准备停当了。
周庄正笼罩在薄雾里,仿佛一幅水墨画。住在周庄的人已经早早起床,有人在河边刷马桶,有人在晨练,有人在门前生炉子,有人在河里洗菜。
看到这些景象我忍不住端起相机拍摄,而这些被拍者也习以为常不觉得别扭,甚至有人还摆出pose让我们拍。
我们在美丽如画的周庄逛了两小时,然后离开,离开时,周庄外的游客才开始三三两两地进来。周庄要开始热闹了,她的美,也要开始打折扣了。
回到升温酒店已经九点。方君和月然精力充沛,提出要逛街,顺便买点零食,我和杨虎懒得逛,于是她们负责采购,我俩负责睡觉。
午饭时间她俩回来。
这一次,我却看到方君情绪不佳,没了出门时那股热情劲儿。脸色苍白,话也不愿多说。她把一堆零食一股脑儿放墙角然后倒在床上。我以为她要睡觉,但发现她睁着眼睛,目光呆滞,而且,眼睛红红的,分明是刚刚哭过。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没有。”
“那怎么没精打采的?”
“有点累,可能是没休息好吧。”她笑笑说。
“那你好好休息。”
然后我到杨虎屋里给他们分配食物,趁机问月然。
“方君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她在街上碰见一个以前的朋友,聊了几句,聊完了就不大开心了。”
“什么朋友?”
“说是以前上中学时的一个朋友。”
“他们聊什么了?”
“当时我去洗手间了,没听到。”
“那人是男的女的?”
“男的。”
回房后我看见方君正在洗苹果,她回头看我一眼笑笑,然后继续洗苹果。
“你刚才见着谁了?”
“什么?”
“你在街上碰见谁了?”
“哦,上中学时的一个朋友。”
“为什么你见完这个朋友就闷闷不乐呢?”
“我没有闷闷不乐,我就是有点累,给,吃苹果。”方君把一个大红苹果堵我嘴上。
我把苹果拿下来,带着怀疑的目光盯着她眼睛。她也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微笑。我看不出异常。
“咱们坐床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东西,好不好?”方君推着我走。
我俩躺床上,电视里放着无聊的电视剧,我无心看。方君在吃苹果,一次只咬一小口。
“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就不能告诉我吗?我最烦明明有事但瞒着我。”
“你能不问吗?我说过了没什么事。我遇上那个以前的好朋友,他家出了点事,所以我也不愉快。但现在好了。”
“他家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问起来没完没了,我说过了现在没事了。”
“那你为什么哭?”“我没哭!”
“我看你魂都不在!”我没好气地说。
方君突然显得筋疲力尽,没再接我的话。
一直僵持到晚上,我和她各睡一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