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兴五年十月,长安城大明宫大殿内。
“回禀圣人,南诏乌蛮知道我们今年收成不好,正蠢蠢欲动,估计明年年初,就会发动入侵。”大臣说道。
“哼,那些西南蛮夷真是不知好歹。传令下去,从曹、郓、濮三州派饷调兵,明年春天动身前往交州,我要让他们有去无回!”龙兴帝李承说道。
“臣遵旨。”
“好了,例行事务都处理完了。众爱卿还有什么要禀告的吗?没有就退朝。”
“回禀圣人,老臣有话要说。”一个六十多岁、白发苍苍的老官员说道。
“哦,是谢公啊。你有什么想说?”
“圣人,今年关东大旱,大片良田颗粒无收,臣恐关东爆发饥荒,百姓遭殃。请求圣人减轻赋税和差役,开仓赈济。”
“谢公啊,我记得这话,你上一年也说过。当时我没按你说的做,今年不也是没什么事吗。”
“圣人,今年旱情比往年更严重,不能掉以轻心。”
“谢公,你也知道,这几年收成不好,国库几乎见底了,哪有余粮赈济。”
“为臣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唉,你说吧。”李承兴致缺缺地说。
“只要减少朝廷支出,就会有钱粮剩余下来。在支出上,军费占了很大一部分。驻守边疆的军队暂且不论,我们可以减少国内驻军的数量。财政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哼,果然又是这种无聊的主意。裁军,裁军,把军都裁了,我还怎么压制那些蠢蠢欲动的藩镇牙兵,又怎么镇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暴民、山贼,又怎么铲除那些为祸朕的天下的乱党逆贼?”
“圣人,这是一个死局。如果我们不首先做出改变,就······”
“谢公,你说话小心一点。”
李承语气变得冷酷。
大殿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众臣都害怕地低下头。相反,谢公表情镇定,如寂静的湖面,没有一点涟漪。
“我欣赏你老实做事,不拉帮结派,所以才让你留在这里。但你要记住,不要尝试忤逆我。你听明白了吗?”
“臣明白了。”
“我不会裁军,也不会减轻赋税,开仓赈济。而且我要下令,下面大小官员一定要准时上交赋税,不能有一点差错。你们听明白了吗?”
“臣明白了。”众臣齐声说道。
对此,谢公只能无奈地叹气,眉头上的皱纹又更加深了。
十一月,北方开始下雪。
鲜有人会在雪季发动战事。这对于如火药桶般,随时都会爆炸的曹州来说,也是如此。
现在把目光暂时从天伤星穆子烜他们身上移开,放到地狗星陈二身上。他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男子,现在还没觉醒,只是曹州府里的市井流氓,而且正在被人追赶。
“小狗,站住!不要跑!”一群人一边追赶,一边凶神恶煞地咆哮道。
“啊呼啊呼,不就拿了你们一点东西嘛,至于吗?”小狗气喘吁吁地说道。
小狗拐进大路转角,并顺势推倒摆在路边的货摊。他们不知道小狗的诡计,刚跟着拐进转角,就被货摊上的杂物砸到,拦住了去路。
“可恶!”
“小狗,你这个混蛋!”
“嘻嘻,我走咯。”小狗转头嘲笑道。
谁知,小狗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屁股坐倒在地。
“啊啊,可恶,谁挡住我的去路!”
小狗跳起来,朝前方怒瞪。谁知,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兵头,后面还有两三个小兵。
“是是是你,铁头?”
小狗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
“啊,你是谁?认识我吗?”铁头问道。
“兵头,那人是小狗。”
追赶者跨过地上的杂物,追了上来。
“哦,你就是小狗啊。最近,你搞的事情可不少啊。”
“原来我已经变得那么有名了。”小狗笑道。
“喂,你们说说,他犯了什么事。”铁头向追赶者问道。
“兵头,他偷了我们主人的东西。”
“是啊,主人雇他来宅院里干活,他却偷东西!”
“喂喂,你们主人不是个富商吗?我就偷一点东西,至于追得那么狠吗?”小狗挠头说道。
“偷东西,还狡辩。兵头,快帮我们治治他这个流氓吧!”
“既然是偷东西,就要接受惩罚。”铁头拔出挂在腰际的刀,“就把你的手砍了!”
“什么!盗窃不是只判杖刑吗?”
“现在曹州府有要事发生。上面的人可没空管这些小事,所以现在是我说了算。反正你这个贫民区的混球,死了也没人在意。”铁头狞笑道。
“你不也是贫民区的吗!”
“我已经不同了。我现在是一名兵头,未来就是大将军了。”
“你这混蛋!”
“好了,你就成为我的垫脚石吧!”
铁头挥下大刀。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小狗往侧后一跳,躲开了刀锋。紧接着,他从腰带的布袋里抓起一把粉末撒过去。
“吃石灰吧!”
石灰进入铁头眼睛。眼睛顿时如着火般,变得滚烫滚烫。
“哇啊啊啊!你这混蛋!快,快杀了他!”铁头捂住不断流泪的双眼,喊道。
于是,小兵拿起长枪向小狗刺去。
“哇哇,小心啊,会死人的!”
小狗一闪一跳,躲过了枪尖。接着,他穿过士兵间的空隙,拔腿狂奔。
“混蛋,快给我追!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铁头喊道。
于是,士兵和富商的下人一齐追赶小狗。
小狗还以为能顺利摆脱他们。但没想到,他们穷追不舍,还慢慢地将他逼入绝境。
“啊呼,可恶,啊呼啊呼,现在要怎么办啊呼呼······”
小狗一边确认后面的追兵,一边环顾四周,然后找了条小巷冲进去。他刚进去,就看到一间房屋的后门打开了。
“有了!”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咬紧牙关,加速冲进门里,然后一个转身将门关上。
很幸运,追兵没有发现他躲进房屋里,继续沿着小巷追。小狗胆战心惊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直到他们的声音远去,才松一口气。
“呼唉唉唉,终于甩掉了。”
一放松,发烫的双腿就提出了抗议。他双腿一软,倚靠在门上瘫坐下来。
“啊呼啊呼啊呼,真是累死了······”
明明是寒冷的冬天,他却全身发热,大汗淋漓。
“啊呼,对了,为什么门会打开?”
小狗现在才想起这重要的事,望向周围,然后看到一名女子站在旁边。
女子身着淡红色的常服,领口低,能看到她丰满的乳沟。面容俏丽,左眼角有一颗泪痣。她正是鬼策士虞花。
小狗看呆了,身体一动不动,紧紧盯着虞花看。
“你怎么了?”虞花柔声问道。
“好,好,好美啊。”
即使绞尽脑计,他那贫乏的大脑也只能挤出“好美”这个词。
面对小狗的答非所问,虞花只是微微一笑,“过奖了。”
这时,小狗才反应过来,脸庞迅速染上绯红。他赶紧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他不自觉地弯下腰,用平生以来最有礼貌的语气和态度说道:“你你你好,小小娘子。”
可恶!为什么会说话结巴啊?
“嘻嘻。”虞花用衣袖挡住嘴巴笑道。
哇哇,这个模样也好美啊。不不不,冷静下来,混蛋······
“我是陈二,叫我小狗也可以。”
“我是花娘,在这间醉香楼工作。”
“这里是醉香楼!”
即使如小狗那样的土包子,也是听过醉香楼的。毕竟,那是曹州府最大的酒楼,是达官贵人消遣的地方。
“你是花娘,也就是醉香楼的头牌歌姬!很多人要砸重金才能见上一面,居然让我碰到了。”
“我不过是伶人,没什么了不起的。”
“哦,这样啊。”
“一直站在这里不太好,我们进去聊聊吧。”
“好的!”
于是,小狗跟着虞花来到她的房间。
小狗以为虞花作为头牌歌姬,房间应该挺豪华的,但没想到会比一般的客房还狭窄简陋。只不过,多了个大衣柜和梳妆台而已。
“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虞花问道。
“唉,只是,房间比想象中小······”
“哦,这样啊。我即使出名,也还是个卑微的伶人。”
虞花的细眉微微低垂,让人愈发怜爱。
两人在小桌边坐下。
“抱歉,我这里平时没人会来拜访,连酒水都没有。”
“啊,没关系,没关系。”
“那陈郎,你为什么会被士兵追赶呢?你看上去也不像坏人啊。”
陈郎!还,还是第一次有女人这么称呼我,感觉不赖啊。
“唉,我只是偷了一点东西,结果那死···呃,可恶的兵头就要砍了我的手。”
“原来是这样啊。那当时不是很危险?”
“是啊,如果小娘子你当时喊叫的话,我就死···危险了。小娘子,你为什么要救我?”
“嗯嗯,不知道呢。”
“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我们都是贫苦人家吧,就心血来潮。”
“这样啊。”
“陈郎,你这几个月最好低调点。我听说,曹州府现在有事要发生,到处都很紧张。”
“那是什么事?”
“我也不太清楚,也许是要打仗。”
“哦,原来是准备打仗啊。怪不得,守卫会少这么多。”小狗想了想,露出得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小娘子,这样我更不能低调啊。”
“呃,你想干什么?”
“嘻嘻,告诉你也可以,但你不能告诉给其他人。”
“嗯嗯,好吧,我不会说的。”
“我计划偷走粮库里的粮食。我之前曾到粮库那里干过活,发现那里有一个漏洞。如今,粮库缺少守卫,正是下手的最佳时机。”小狗得意地说道。
但虞花一脸担心。
“陈郎,你还是不要了。被抓到,可是要杀头的。”
“反正没食物吃,我们也会在这个冬天饿死。”小狗表情沉重起来,“今年明明收成不好,朝廷却不肯减税。上等人还有饭吃,而我们这些底层人只能铤而走险。”
虞花沉默了起来。
“唉,你不用担心。我和我的同伴已经计划好了,绝对万无一失。如果不幸,真的失败了,我也有自信逃掉。”
“唉,你都这样说了。我只能祝你成功。”虞花无奈地说道。
“好了,我要走了,我的同伴还在等我。”
小狗从怀里掏出一颗翡翠珠子。
“这是我从富商那顺来的。给你吧。”
“呃?你自己留着吧,我不需要。”
“你拿着吧,我还有呢。就当是你帮我的谢礼。”
“嗯嗯······好吧。”
“等我计划成功后,我会再来找你的。”
说完,小狗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