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潮的承诺得到了兑现。在暴雨降下之前,伴随着翻腾欲滴的滚滚乌云,飞翔船开足马力掠过防波堤,驶进了一个月牙形的港湾。
和外面暴戾狂野的海面相比,月牙形港湾简直就像个善解人意的淑女,用柔和的涟漪安抚着受惊的船体。与此同时,船上再一次响起了欢快的掌声。
借着隐约的暮色,胡非狐远远看到月牙形港湾镶嵌着一片银白色的沙滩,沙滩上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十几艘早已荒废的泰式尖头渔船,簇拥着三支孑然独立的旗杆,旗杆上早已风化破碎的旗子,在海面上袭来的狂风吹袭下,仿如西藏招魂幡般猎猎作响。在旗杆的后边,一栋宏伟古朴的泰式建筑映入了大家的眼帘。独特的泰式尖顶高高耸起,古典的琉璃瓦顶指向墨绿色的夜空,屋檐上一个偌大的牌子上写着不知名的泰国文字,泰国文字下边,则是用繁体写着的“罗刹酒店”四个汉字。这里就是罗刹酒店!那栋尖顶翘角、竹廊木柱的建筑,应该正是酒店的大堂及入口!
虽然大风把胡非狐的眼睛吹成了一条细缝,但在成功靠岸的喜悦刺激下,他还是顶着风继续远眺着那间沙滩上如泰国画般旖旎的度假酒店——只见酒店大堂入口处安放着一尊四面佛,富丽堂皇、镶金嵌银的大堂后边,是一座陡峭险峻的山,山上郁郁葱葱地铺满了热带植物,50多间独立的吊脚度假屋,如同棋子般散落在椰树之间,一直延伸到黑暗的尽头。
“罗刹酒店!”
“哈哈,我们终于安全了!”
看着渐渐接近的罗刹酒店和月牙型的银色沙滩,众人的喧闹声渐渐压过了风声和马达声,心情也渐渐兴奋了起来。
可是随着飞翔船的靠岸,一个恐怖的发现却让众人从阳春三月掉入到隆冬的严寒。
“奇怪,这么大型的度假村,怎么看不到一盏灯呢?”胡非狐的疑惑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是啊,不仅吊脚屋看不到灯光,就连大堂那里也没有光线啊!”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诧异万分的时候,一阵狂风突然袭来,天空中终于砸下了豆大的雨点,飞翔船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郭潮一声令下,“大家拿上行李下船,快点往酒店大堂跑!”众人随即以百米速度背起背包,再以刘翔的气势撒腿便往酒店大堂奔去。
有人鞋子掉了,有人变成落汤鸡,还有人一不小心摔了一跤……100多米的银色沙滩让全团驴友在狼狈不堪中抵达酒店大堂。胡非狐这才摸黑发现,酒店大堂不仅真的没有灯光,就连门口那尊金碧辉煌的四面佛像,也全身上下满布密密的蛛丝。再往酒店大堂的深处看去,里头除了让人心寒的黑色外,别无生机!人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除了酒店外瓢泼的大雨,驴友们听到的似乎只有自己心脏的跳动。
“怎么没有灯呢?”
“也见不到一个人啊!”
“难道,这是一家,废弃的酒店?”
“噼啪……”一阵撕心裂肺的闪电声划破了长空,在惨白的闪电中,众人看到混身湿透的郭潮和披猜正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着。
“没,没错,这的确是一家废弃的酒店!”郭潮赶紧向惊愕的众人作出解释,“不过请大家放心,这个酒店只是因为经营不善才最终倒闭的。”
“那住在这酒店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孙大胜拧了拧衣服上的雨水,缓缓走到郭潮面前大声质问,“郭导游,根据合同,你不仅应该确保我们的安全,而且还应该尽快把我们带回合同中规定的目的地——天堂岛!”
郭潮似乎对孙大胜的火爆脾气已经有所畏惧,他磕磕巴巴地回答说,“放,放心吧,酒店里应该有汽油储备,我跟披猜就算今晚一夜不睡,也会想办法找到汽油,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可以坐船直奔天堂岛了!”
“急什么急,我倒觉得这个无人岛挺有意思的,”人群中一个穿着低胸吊带衣、身材妩媚的年轻辣妹似乎有不同意见,“既然我们是来探险的,难道大家不觉得在这个无人的酒店、无人小岛探险更加刺激吗?”话毕,辣妹一左一右两个年轻人都把头点得像鸡啄米一样,似乎非常赞同此女观点。辣妹名叫吴果果,7月就要从中山大学研究生院毕业,目前已被某世界500强企业聘为行政助理,而这两位亦步亦趋的小伙子,则是吴果果的同学兼疯狂追求者,胖的叫罗洪,瘦的叫李巍然。
“既来之,则安之,外面狂风暴雨,我们的船又没有汽油了,我看大家今晚可能还是得先住在这里了。”胡非狐淡定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住这里?这里黑灯瞎火的,我们又浑身湿透了,难道,我们要摸黑住到半山上那些吊脚度假屋里?”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穿着迷彩上衣,手里拿着摄影器材的中年男子说话了,胡非狐认得这中年男人名叫周忠德,是广州的一名资深驴友兼摄影师,频频以风景摄影作品斩获大奖。
“没错,我们今晚只能住那些吊脚度假屋了,外面大雨滂沱,如果我们今晚不进屋里换掉衣服,那恐怕明天不用探险,全都直接进医院吧!”沈冰插话道。
“大家请放心,吊脚屋里虽然没有电,但是还是可以睡一晚的,只要大家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我可以保证大家绝对安全!”郭潮再次安抚起大家,但是这一次的语调似乎有点凝重,“我现在向大家宣布几个注意事项,第一,睡觉时一定要把你们的电筒打开,放在床头;第二,睡觉时无论门外出现什么响声,大家都不要轻易打开门窗。”
胡非狐突然觉得郭潮的交代似乎话中有话,但又猜不透这话里到底有何异样,他摸了摸全身湿透的衣服,对郭潮说,“你看我们一身都湿透了,得想办法换一身衣裳睡个好觉吧?”
孙大胜已经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把手电筒,在大堂内不断寻觅着什么,“大家快过来,这里有一个发电机,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郭潮和披猜第一时间冲到了孙大胜所在的位置,在明晃晃的手电筒照射下,果然看到了一台锈迹斑斑的发电机。有了发电机,就能发电,有了电力,就能让大家在吊脚屋里冲热水洗澡,度过一个安安稳稳的无人岛之夜。郭潮和披猜在众人的鼓动之下,连忙蹲下身来仔细察看,经过初步勘验之后,郭潮告诉大家一个绝好的消息——发电机里有汽油,而且能正常运作!
经过十分钟的检修,伴随着震耳的轰鸣声,大堂的发电机终于正常运作了起来。全身湿透的一众驴友,在冷咧与寒风的陪伴下终于等来了大堂灯光的重启——大堂正中央满布蜘蛛丝的水晶吊灯亮了一半,明媚的灯光将众人心底里的黑暗与恐惧一扫而空。
这是一个泰国风情与巴洛克风格交相辉映的大堂,转角的地方耸立着数尊泰式金色佛像木雕,白色吊顶上装饰着欧式的花纹,柜台内的墙上安放着数台英式落地大笨钟,柜台外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南洋式的藤椅、西式的真皮沙发,以及几张大理石茶几。大堂一侧甚至还有一张长长的柚木吧台,酒柜里摆放着芝华士18、人头马、马爹利、冰酒等名目繁多的上等洋酒。
看着满地的灰尘、天花板上的蜘蛛丝以及残破的大堂装饰物,胡非狐推断这酒店倒闭已有几年时间,而且在这几年时间里,这里因为乏人进入而彻底沦为了一座孑然独立的“鬼店”。
“看,这里竟然有没喝完的酒杯!”眼尖的辣妹吴果果突然有了新发现,长长的吧台上摆放着一些陈旧的高脚杯,在忽明忽暗的灯光照耀下,几个酒杯中竟然都残存着红色的葡萄酒!胡非狐刚刚的推断似乎瞬间被眼前的发现所推翻,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逐一拿起酒杯检查杯中的葡萄酒。
“奇怪,这里不是倒闭了好几年了吗?怎么酒杯里竟然还有红酒?按照这里长年30多度的平均气温,两天时间酒就蒸发掉了吧?”沈冰诧异地嘀咕道。
“难道,这里还有人居住?”胡非狐接上话茬,愕然地猜测着,然后又四处张望着哪里会有人来过的痕迹,“可是,地上没有脚印,椅子和沙发上都满是灰尘,根本看不到有人来过的痕迹啊!”
“难道,喝这酒的不是人?是鬼?!”吴果果一惊一乍地尖声地惊叫了起来,弄得一旁瘦小的李巍然吓了一跳。
是鬼?望着这怪异的酒店大堂,胡非狐总觉得有股寒意从心底涌起,鸡皮疙瘩在他的肌肤表面肆意蔓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