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婢女还挺厉害的!”
楚道回看了昂首挺胸走在前面的陆云漪一眼,小声对秦锐说了一句。
秦锐压低声音回:“都是我教的。”
陆云漪显然是听到了,转过头瞟了秦锐一眼。
秦锐讪讪一笑。
陆云漪朝他翻了个白眼,又转回头去。
越往山上走,地势也逐渐陡峭。
二当家和一众山贼带着他们左转右转。
楚道回告诉秦锐这是在规避一些机关和陷阱。
秦锐点点头,走的更加小心了。
走了半个时辰之后,秦锐终于看到了山顶。
在山顶周围有一层五六个人高的木头栅栏,栅栏上还有山贼在走动巡逻,好像小型城墙一般。
守门的山贼见到二当家带人过来,连忙把栅栏门放下,让他们进了城寨。
城寨里有一两百座木屋,城寨中的小路上还有不少妇女儿童。
妇女们聚在一起说笑聊天,儿童们互相追逐嬉戏。
还有人在择菜洗衣,烧火做饭。
秦锐本来以为山贼窝里都是些凶神恶煞的山贼,没想到这里人的生活,跟平常村镇也差不多。
当然,还是有些不同的。
这里的人男人们都配有武器,见他们进来,个个冷眼以对。
二当家带着他们往城寨中心方向走去。
城寨中心还设有一圈木制栅栏围墙,想进里面不仅得验看他们自制的令牌,还需要对暗号。
秦锐本以为山贼的贼窝肯定是又脏又差,乱哄哄一团;没想到干干净净,井然有序,尤其是这“城中城”的设置,好像一个小皇宫。
内寨房屋要比外寨少很多,而且有不少还都是二层。
二当家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农家小院前。
小院里有一栋木屋,院中种着几垄菜地。
一个母鸡正在菜地里捉虫。
在院子正中有一个胡床。
胡床上躺着一个穿着白色儒衫的男人。
男人用折扇盖脸,正在呼呼大睡。
在男人的脚边还有一条黄毛癞皮狗,正咬着男人的鞋子甩来甩去。
二当家一个人打开栅栏门,进到小院子里,弯腰叫了穿着儒衫的男人一声。
“大哥。”
男人醒了过来,右手拿开折扇,扭头看向二当家。
二当家凑到男人耳边说了几句,男人这才慢慢坐了起来。
二当家朝门外一招手,身后的山贼就推着他们进了小院内。
秦锐进到院中才看清了男人的相貌。
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嘴上蓄须,个子不高,长相斯文。
男人手拿的折扇写有两个草字:文匪。
不用说,这个男人肯定是座头山的山贼头领伍张机、伍文匪了。
伍张机将折扇一合,睡眼惺忪的看了秦锐、陆云漪和楚道回一眼,问:“你们三个要见我?”
陆云漪上前一步,点头“嗯”了一声。
伍张机打量了陆云漪一眼,有了些精神的样子,“何事?”
陆云漪理直气壮的回:“我们是孙府的人,来讨要被你们抢走的纸张。”
伍张机眉间微皱,疑惑道:“我何时抢过你们纸张?”
“你还不承认,我们把被你抢的人都带来了。”陆云漪说完,就把楚道回拉了过来。
楚道回神色间明显有些紧张,人站在那里,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伍张机抬眼看了看楚道回,“我有抢过你?”
楚道回轻轻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
“大前日……午后。”
伍张机以手托腮,胳膊支在胡床扶手上,看着楚道回问:“当时是怎么样的情形?你讲与我听听。”
楚道回咽了咽口水,看了陆云漪一眼,见陆云漪眼神示意他讲的时候,才开口说道:“当时我带队护送纸张去往晴天书院,经过座头山下,行了还没有一半路程,你就……你就带着十几个人将我们团团围住。”
伍张机点点头,笑问:“之后呢?”
“之后你就冲过来,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我说了什么?”
秦锐和陆云漪也好奇的看向楚道回,想知道当时伍张机说了些什么。
楚道回回忆道:“你说:山上近日宣纸告缺,奈何两袖空空,问能不能赠些纸张来用用?”
伍张机含笑又问:“你如何答我的?”
楚道回脸色发苦,看了看秦锐和陆云漪,然后回复伍张机:“我说:可。”
伍张机扶着扶手站了起来,走到秦锐和陆云漪身前笑着说道:“二位听清楚了吧,明明是这位仙师送给伍’某的,伍某可没说过一个“抢”字。”
陆云漪有些生气,“你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哪儿敢说一个“不”字?”
秦锐也觉得这伍张机太不要脸了。
伍张机嘴角轻动,“这可就不怪伍某了,伍某只是手中的刀太沉,借这位仙师的肩膀来放放。但凡这位仙师说一个“不”字,伍某绝不强取豪夺。”
秦锐本来以为伍张机是真讲道理,现在来看,依旧还是强盗行径,不过美其名曰“讲道理”。
你把刀架在人家的脖子上,还不是你说什么道理,就是什么道理?
楚道回一脸歉意的看了看秦锐和陆云漪。
秦锐也知道不能完全怪罪这个老兄,换做是他,但凡伍张机开口,他也得乖乖把东西“送”给伍张机。
秦锐看向陆云漪,见这小丫头本来气鼓鼓的样子,但下一刻非但不生气了,反而笑出声来。
秦锐愣了一下,还以为陆云漪是被气傻了。
陆云漪开口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既然是他把孙府的那车纸张送给你了,我们就不要孙府的那车纸张了。”
秦锐听陆云漪这么说,知道孙府的那张车纸是要不回来了,但是能全身而退也不错。
伍张机点点头,含笑送客,“那三位如果没有它事,就请下山吧。”
秦锐和楚道回抬脚都准备走了,哪知道陆云漪再次出声。
“等等,我还没说完。孙府那车张纸虽然我不要了,但现在我要你的那车纸张。”
这句话说完,不仅秦锐和楚道回愣住了,连伍张机都愣了一下。
“要我的那车张纸?”
陆云漪点头。
伍张机笑了,“伍某凭什么要给你?”
陆云漪抬头回:“因为我想要,你就要给我!”
秦锐终于明白了,陆云漪不是气傻了,是气疯了!
居然跟山贼耍横,这不是不要命吗?
秦锐拉了拉陆云漪的衣袖,想让她冷静一下,哪知道被她一下子甩开。
“你这是什么道理?”伍张机脸上依旧带笑,但眼中有了丝疑惑。
陆云漪没有立刻回答伍张机,而是走到伍张机胡床边,指着胡床边小几上的茶杯,对伍张机说道:“你看这个茶杯好好的放在这里对吧?”
伍张机点头。
陆云漪在伍张机点头的一瞬间,拿起茶杯就摔在了地上。
啪!
正在咬鞋的癞皮狗吓了一跳,连忙跑远。
捉虫的母鸡也紧走两步,远离是非之地。
二当家和院子里的十几个山贼,把腰刀抽了出来。
秦锐和楚道回陡然变的紧张起来。
陆云漪却丝毫不以为怵,指了指地上碎裂的茶杯,向伍张机问:“我看它也没有得罪我,我就把它摔了,你说有没有道理?”
伍张机想了想,摇了摇头。
陆云漪走到伍张机身前,抬起右手,干脆利落的往了伍张机左脸甩了一巴掌。
啪!
耳光声十分清脆。
秦锐和楚道回呆若木鸡。
连旁边的二当家和山贼们也都被惊的目瞪口呆。
伍张机左脸迅速浮现出四个指印。
伍张机也有些没想到的样子,左手摸了摸左脸,看向陆云漪问:“你打我?”
陆云漪点点头,笑着回:“是啊!”
二当家和十几个山贼对着陆云漪怒目而视,就等着伍张机一声令下。
伍张机没有发怒,反而追问陆云漪道:“为什么打我?”
陆云漪指了指地上的茶杯回:“就像这茶杯一样啊,我想摔就摔了,我想打你我就打了。”
伍张机看了看脚边的茶杯,眉头皱起,向陆云漪问:“这是什么道理?”
陆云漪抬头回:“这是我的道理!现在我要你的那车纸张,你不仅要那车纸张给我,还要把用掉的纸张用钱给我补回来,少一文钱都不行!”
“死了死了!”秦锐不知道陆云漪为什么要激怒伍张机。
楚道回也是脸色一惨。
伍张机眼中疑惑更深,看着陆云漪问:“我为什么要给你?”
陆云漪笑回:“因为我的道理最大,你要是能有道理大过“我”,我就不要那车张纸了。”
伍张机愣了一下,然后眼前一亮,非但没有因为陆云漪的蛮霸生气,反而开心的笑了起来。
“把那车纸张给她,欠缺的用钱补上。”伍张机向二当家吩咐道。
二当家都懵了。
“啊?”
伍张机催促了一声。
“快去!
二当家这才满头雾水的走了,走之前还特意看了看陆云漪,不知道这小丫头对自己的老大灌了什么迷魂汤。
……
秦锐本来以为这次讨要纸张的任务失败了,没想到不仅要到了张纸,缺损的纸张还被山贼们用银钱如数补齐。
下山的路上,一直苦思冥想的楚道回惊喜的开口:“我知道了,最大的道理就是不讲道理!”
秦锐推着装有纸张的独轮车,看着在前面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下山的陆云漪,觉得伍张机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跟女人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