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津入学的半年时光转瞬即逝,一不留神就放寒假了。穿过牛耕过的土块细碎的田野,走过铺满茅草和落叶的松软的羊肠小路,津津一路唱呀跳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但是奇怪的是,一路上,两只小鸟一直跟着她,还一直“喳喳”叫个不停。“娘说过,全身黑的是乌鸦,是最讨厌的鸟,有点白色的是喜鹊,尾巴像剪刀的是燕子”津津一边回头一边回想杜鹃说过的话。可是它们在太阳下实在是太晃眼了,津津看了半天也没看清,看着看着,越来越觉得这两个家伙是不怀好意的乌鸦,一路跟着自己。津津撒腿就跑起来。
到家的时候,家里异乎寻常的热闹,转过屋角就能听见连绵不绝的笑声和讲话声了。
津津小跑着推开门,赵生夫妻和林林都来了,围着火炉,赵二和杜鹃和他们正聊得火热。
“三叔,三婶。”津津一边掩门一边礼“呼呼”喘气。
“回来啦!今天还挺快呢!是跑的吧?叫你路上慢慢走,慢慢走,你非要跑,一看你一身泥巴。”杜鹃看见津津进门,就站起身,拿下她背上的书包,然后又蹲下来拍打着津津裤腿上和手肘上的泥灰,顺手拿过毛巾来给津津擦手擦脸。
“津津,来,过来,你喜欢小弟弟吗?”还没等津津坐下,赵生的老婆就一边冲津津招手一边问。
津津没做声,只是坐在杜鹃旁边的小椅子上,然后来回扯杜鹃的手,像小猫咪一样,用头蹭杜鹃的咯吱窝。“她肯定不懂得这些。”杜鹃摸了摸津津的头发,笑容满面的说。
后来,他们又说了好些津津不太懂的话。虽然津津听不懂,但是看着两家人和颜悦色热热闹闹的坐在一起聊天,看着三叔三婶浅浅的微笑,,又回想到以前他们陌生的样子,只觉得冬天真好。
三叔三婶走好,杜鹃指着稍微鼓起来的肚子告诉津津:“你就要有小弟弟啦,以后就有人陪你玩啦,你高兴吗?”
“高兴!”津津伸出被风吹得冰凉手指轻轻地划着杜鹃的肚皮问:“小弟弟在这里面吗?”
“嗯,等过几个月他就会出来跟你见面了。”
“为什么要过几个月呢?为什么不是现在?”
……
其实,没有人确定这是个小弟弟,可能就连上天也无从知晓。只是命运的车轮转动的时候,人们总会毫无例外的希望他能朝着心里向往的那个方向前进。
事实上,赵二对男孩的期望是最大的。
在计划生育严格监控的时代,一对夫妇最多只能生两个孩子,但是如果第一胎就是男孩,就不允许生二胎了。如果第一胎是女孩,就还可以在计划应允的间隔五年以后生二胎。
赵学,赵二,赵生,赵久这四兄弟,赵久还没成家,赵学是两个女儿,赵生也是一个女儿,赵二自己也只有津津一个女儿。其实杜鹃生津津的时候,得知是个女孩,赵二很高兴。但同时,这也奠定了他对二胎是男孩的期待和笃定。
男孩娶媳妇,女孩嫁出门,仿佛只有男孩才能绵延子嗣,光宗耀祖的时代,其实错误的将女性的性别定位在了鞭策柱上,对她们不同程度,不同场合的打击和冷眼使得那个社会陷在封建的泥潭里迟迟未得自拔。
赵二也是如此,和他爹一样,都绝对的认为男孩才是一家正主,只有男孩的身份和面子才足够称得上社会的栋梁之才。而女孩的命,天生凉薄,以后是跟着别人过日子,算不得能承继香火的人。
所以,在得知杜鹃怀上了二胎以后,赵二日思夜想地连小孩的名字都想了好几十个,还经常在干活的时候突然问杜鹃:“你说是赵大力这名字好,还是赵大强这个好?或者俩字的名字,就叫赵力,赵强?”
杜鹃只是笑笑,说:“也不一定就是个男孩,也可能是个女孩呢?”
“不会的,第一胎是女孩,第二胎怎么说也得是个男孩才对!”赵二总是这样坚定地回答杜鹃。有时候,看着赵二确信的样子,杜鹃也逐渐相信,她肚子里的宝宝是个男孩。
其实杜鹃对男女倒没有太大的在乎,只是觉得已经有了天真可爱的津津,再有个男孩,两全其美最好不过了。
虽然怀孕了,但是杜鹃还是没有停下田里的忙碌。尽管赵二说让她在家里做个饭就好了,但杜鹃还是和以前一样,吃了饭就去地里,到了做饭的时间又回家,忙里忙外的闲不下来。
津津已经是学前班的下学期了,宋老师说,津津是个好孩子,遵守纪律,作业也能按时写完,和同学相处也愉快,秋半年能直接升一年级了。等到秋半年,杜鹃肚子里的小宝宝也要出生了。
杜鹃怀孕以来,闲着的时候就喜欢站在门口。特别是四五月份,天气渐渐变热,尽管不做什么闲着也流汗的时候,杜鹃总是习惯搬个椅子放在台阶上,然后坐在椅子上吹风。津津也会和杜鹃一样,搬着板凳坐在杜鹃的身旁。
“娘,喜鹊为什么是好鸟呢?”津津问。
“因为呀,喜鹊会给人报喜,哪里有好事,喜鹊就会不停地在那盘旋,告诉他有好事要发生啦!”
“上次我回家的路上,围着我飞的一定是喜鹊,在给我报喜呢!告诉我有弟弟了!”津津眯着眼睛摸着杜鹃的肚子,“咯咯”直笑。
门前的那棵杜鹃树,今年已经是种下的第四年了。笔直的树干已经从小拇指的程度长到了手腕那么粗,现在比赵二还高了,想栽下的时候还没有津津现在这么高呢!杜鹃树上的枝条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像一个倾斜的蘑菇,尤其是夏天绿叶长满了的时候,搬个小板凳坐在树下,阵阵微风吹过,整个夏天又凉爽又静谧,都是青草气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