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浮生云层间,此时已入夜。
安来翻了翻身子,身上盖没盖被子也不甚在意,动着手揉了揉眼睛,试图勉强提起沉重的眼皮,发现却是徒劳,本少庄主就再眯一会。倘若放到以前,她绝不是个贪睡的人,也是有闻鸡起舞的勤奋劲,只是,现在剑也举不起来了,身子也弱瘫了。
夜色仍是朦胧,刚刚她这一睡,连连好梦,锦鱼死缠烂打要换回灵魂,自己寻了个意外身故的女汉子脱身,回到瑰宝天庄和千茵一起…已然成好觉。
“竹啊,这枕头用的是那种好料…子?也用来做个靠枕,还有坐垫,被子,哈哈……”
安来的声音慵懒自如,婉转悠扬。
远处传来稀疏的鸟鸣:“咕—咕咕—咕咕咕!”
安来一下子清醒,弹坐了起来:“!!!这不是山里才有的鸟鸣?怎么会在姣湘阁听见?”
“这里是哪,山里?”
目光所及之处,大抵是树和树影,身旁的小灵花开得遍地,自己身处这一处空地,地上的花草已然压了个扁平。在瑰宝天庄时,她也经常夜行,并不觉得可怕。
安来转过头来,那枕着的是?
某人的腿......
“冤头,睡得可香。”
明明是关切的问候,却讲出了冷冽的语调。
安来却分明听出了其中丝丝的邪魅感性,成功地受蛊惑,也是真实诚,点了点头。
安来挪开了位置,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一些,她不至于刚出虎口,又被狼拐吧……
安来理了理发丝,话却停不下来:“林大善人,我们怎么会在这里?不回绒尔老宅,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嗯—此处也是个灵光宝地。你要在这里,练密术?”
某人似乎并不打算讲话,点了点头。
“那你还带着我来,做什么,大可把我叫醒,很感激你帮了我,我送……我可以自己回去。”
安来本来想说,送你个礼,但又想起来,先前欠着两个礼,还没送,还是先不要提起此事。
“天怎么这么黑!还是麻烦你快带我赶回去吧。”
某人:“……”
“等等,我们在曲寐酒楼,然后呢?你听到了多少?”
“林!大!善人!”
安来全身心地演绎爱搭,某人依旧不理。
……
“柳冤头,那里。”
安来顺眼望去“什么,除了流水,没什么奇特,灵石?灵花?”
沐流澈抬起了头:“在下姓沐,名—”
“流澈!对不对?”安来脱口而出。
皎皎月光下,他唯一流露出的眼神清澈而明亮。
沐流澈怔了许久,道:“沐流澈,没错。”
她越来越肯定,语气却很安然:“沐流澈,沐流澈,沐流澈……”
沐流澈答应着:“嗯。”
安来喜上眉梢:“沐流澈,与你天造地设!本少……小姐,很有……好感!没错,就是好感!”
沐流澈带着这双眼睛等着她,有一点期待。
安来惴惴不安,不自在的双手撑在身子两旁的草地上,抬着头仰望星空。
应该怎么说,是安来,还是柳千缠?所有的事实指着的都是安来,而柳千缠除了自己没人能证明。
可,这重要吗!
或许是不想让眼前的少年失望,更不想从他眼中看到别的不名情绪。
“今晚的夜色真美……行,本小姐姓……安,单名一个来字!”她的眼神渐渐暗淡下来,没多久又闪起了光辉。
“冤头,安来,安府二小姐?”
“……算是…吧!”
一时间还没习惯过来,安来听着不是很舒服。
安来镇静下来,用了很长的一大段话介绍:“鼎鼎有名,娟城安将军圈养在姣湘阁的妖孽二女儿安来,姣湘阁的确是个容光焕发之地,竟养着养着养了也有十六年,奇怪,说是静休,但全府没多少人见过我。”
沐流澈站起来,很是洒脱:“冤头,送你回去。”
安来的眼前一晃,沐流澈身后不远,除了树影,好像还有黑影在动,要……窜出来了!
安来睡得好了,此时精力充沛,站起身来气势汹汹:“来者何人!”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大抵是习性难改。
来者并未将安来放在眼中,二人直奔到沐流澈的眼皮底下,将长剑往地上一撂,单膝下跪,低头请示。
“主子,属下沈涵前来复命!”
“主子,属下沈十三请罪!”
这二人一身黑衣,深不见底,自称沈涵的面容严峻,自称沈十三的面容清秀。皆是一丝不苟,一派端正。
二人可谓是缪师的左膀右臂,郑重地接到缪师的任命:听命一个人,成为他的心腹。那个人便是主子,与主子来到娟城的这一路,主子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关系疏疏疏疏—疏离,仅仅停留在可有可无的车夫,无关要紧随从,甚至是一厢情愿的打杂。
以至于后来,一伙旭人偷袭,沈涵引开了一部分,沈十三自然留在了主子身边,最后,他也与主子散了!联系不上了。请示了缪师,这才找了来,稀有的一次的请示机会,没了……!还什么都没找到呢!!!
二人都心知肚明,还没得到主子的认可!!!
默契地谁也没有挑开过,好歹是从缪师堂出来,主子……
沈十三感觉他是被主子莫名其妙地甩开,恶…恶意抛弃,他好像还害主子无意中伤了一脚。心中果断否认:呸!呸!呸!没有的事!
一脸老实真诚,刚正不阿:“主子,沈十三保卫……办事不利,请主子严惩。”
哪里还敢说什么保卫……
沈涵的不安感觉更甚,按主子的安排便可以轻松搞定。他自己硬要加戏,引了一部分出去,结果是吃力不讨好。这是沈涵后来从主子瞟了他一眼中逐渐领会出来,还以为是赞赏来着……
想到原来是三人各据一处,可以一网打尽,自己一走,结果旭人钻了空子,打破了包围圈。
沈涵终于拉下了脸来:“主子,请降罪!”
安来看着这两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颇有壮士断腕之感。
沐流澈淡淡道:“哦,走吧。”
当沐流澈看到这仪表堂堂的两人时,便就下了定义:纯粹是缪师的机缘所在,寻物利器。有两人跟着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可,这两人是缪师的另有所托…
两人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拿起剑刚要起身。
沐流澈颇有波澜的一声:“你们可有什么消息?”
“没有,没有,我们二人天地可鉴,忠心于怀,忠心于怀!”
两人如出一辙,再次跪下,同时开口,的确是早已对好表忠心的话,可是出来早了。
对于两人过激的反应,沐流澈便不再想问了,再次淡漠转身离去,慢悠悠,慢悠悠。
“夜下三更了,小竹啊。”安来拽着沐流澈的臂膀,也不多问,最为要紧的是快点回去。
沈涵和沈十三:这姑娘是何许人也?我们这是和主子的关系跟更进一步了吗,这里可是主子出生的地方!
沈涵望着远处树影遮掩住的木屋,主子怎么不进去……?
一行四人大摇大摆地来到了绒尔老宅的后……门。
咦,什么时候挂上了两个大红灯笼……?
灯笼下躺着个姑娘叫钰莹,在躺椅上呼呼大睡,再靠近一些,看见余瑶双脚屹然不动,扎了根,右手却挥舞着圆扇,驱蚊赶虫。违和,太违和了。
场面不禁令人联想到颐养天年的老阿公老阿婆……
“余瑶,等我啊!”安来见钰莹睡着,不好打扰,便和余瑶打起了招呼。
没成想,扑起的依旧是,
“……妖孽姐姐,妖孽姐姐!真的是你啊,可把你等来了!敏竹姐要疯了,就知道妖孽姐姐没那么容易香消—玉殒。莹儿把锦鱼带回来了,云霓在里面照看着。莹儿高兴!安大姐是没追上……”
虽然声音如黄莺出谷,悦耳动听,但是你别没完没了啊。
安来扶额:“钰莹,我们先进去。”
“额,这三个大哥哥是谁?妖孽姐姐拐来的吗,哗,莹儿折服!剑术是不是都很高啊,和莹儿比试比试…”
主仆三人:“……”
云霓和敏竹也听到了动静,纷纷迎了上来。
沐云霓的笑颜在看到玖哥哥时,一下子就止住了:“安姐……”玖哥哥!没错是玖哥哥!玖哥哥没反应,嗯,敌不动我不动。
“小姐,你没事就好。”敏竹差点就要喜极而泣了。
沈涵沈十三不明就里:主子管起了人口失踪?
两位公子,敏竹也注意到了。“小姐,这两位是?”
“额,我不认识,林大善人的朋友吧!?”
这时,沐流澈一声不吱起了个礼,带着两个手下往客房走去……
夜真的很深很深了。
“妖孽姐姐,今晚莹儿要和你挤一窝!快夸莹儿,闲着无聊(有些愧疚),宅子里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以后,你可以光着脚走前门进来……走吧,走吧,莹儿把被子都放到你那屋了。”
安来吃了一惊:“等等,敏竹有夜宵吗!!”
敏竹一脸无辜抱起了锦鱼。
云霓欲言又止:安姐姐可以解决的吧……?
钰莹咋咋呼呼:“啊,妖孽姐姐,你怎么知道,夜宵也在房里准备了!”
安来:“——”
“莹儿,走,想不想去姣湘阁看看!”
云霓,余瑶的眼睛闪烁有神:姣湘阁,姣湘妖孽?!
绒尔树下。
“妖孽姐姐真是能工巧匠,密道修得巧—夺—天—工。”
“安姐姐你……真敢挖!”
五人往前一点一点的探去。
当晚,云霓和余瑶挤在了阁楼。余瑶的直觉告诉她,不要轻易和云小姐……睡在一起,自个倒在了榻椅上。云霓也心神不安,准备该回去了!?钰莹折腾了一整天,沉沉地睡去。
安来在楼下一夜未眠……
淮安亭,安来催动瑰宝密法,缘晓泡简直就像是个硕大的夜明珠。
锦鱼不服:锦也要安寝!
安来并不和她灵犀,而是扬起了声音:“安来,你不要有后悔的那一天!一条鱼,有什么好!还不是本少庄主罩着,好好的安府二小姐,你为哪般?”
锦鱼:锦绝不后悔!
安来到底还是不死心:“果真没有任何余地!?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锦鱼:绝不……
锦鱼悬浮在上空,看到假山边上,有个人影正默默地……
锦鱼:有!
安来:“做怎么?”
锦鱼:锦的如意郎君,老宅里新来的清秀公子,你说怎么样?!
安来心头不停地颤抖,讲出来的话有些害怕:“勾……勾引!安来你……!”去……去勾引沈十三?!三个大字:不可能!罢了。
锦鱼:锦是要休息了!!
安来失魂落魄地带着锦鱼回房,一夜未眠,假山上的人影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