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荧睁开眼,觉得背后有些疼,她有种不安的预感,但还是默默地起了床。
她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日历,昨天不是正月十五,今天也不是,离自己夜晚失忆,也根本不足一个月。
秦涛以为故意隐瞒金荧,她就不知道自己每个月一次的发病,只能说这个男人还是太天真了啊!
自从两人合开了这家咖啡店后,金荧还是能察觉到自己身体每月一次的规律变化,但她不再在别的城市醒来,不再满手鲜血,取而代之的是自己每月总有一次,会毫无夜晚的记忆。
她问秦涛自己到底怎么了,秦涛总是语焉不详地说自己一直喊累,直接就睡着了,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知道他在骗自己,但因为知道他是好意,便也从来不拆穿,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笑。
她清楚得很,她身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在她的卧室里,一直藏着三面全身镜子,按照一定的角度摆开,不仅可以照到正面,更是连背部都照得一清二楚。
她确定秦涛没有在楼上,就关上了房门,对着镜子袒露了自己的身体。
她看到自己背上的金色文身长得更加茂盛了,现在已经蔓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看样子下一步就要爬满她的脸。
她焦虑地咬了下嘴唇,轻手轻脚地收好了镜子整理好衣衫,故作轻松地伸了个懒腰下了楼。
楼下还没有开业,但似乎已经有客人了在喧嚣了,那客人她好像之前见过。她仔细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噢,是那个给她带来南宫硕死讯的警察。
想到南宫硕的死,她不由心里一抖。南宫硕是多么温柔的一个孩子啊!在福利院贫乏的物质环境里,已经工作的南宫硕,曾经是她小小世界的一束微光。
说他是一束光,不仅是说他给她带来的那些本子、橡皮和小零食,曾经照亮了她暗无天日的求学之路,也是指夏天南宫硕来的时候,总是随身携带的一个大瓶子。
那瓶子里,装得满满都是萤火虫,这小城虽然临近海边,但地质地貌也很丰富,一样有萤火虫出没,但想要抓到这么多,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可南宫硕,在萤火虫繁殖的夏日,每次来见金荧,都会带着满满一瓶萤火虫。
那些萤火虫被困在巨大的玻璃瓶子里,被递到金荧手里的时候,像是如今那些最时髦的高级花束般拉风。
金荧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南宫硕这没有说出口的情谊,但每次她试图拒绝,南宫硕总有一堆理由。
“别傻了,只是几只虫子而已啊!”
“这是萤火虫!我知道很难抓。”
“会者不难,你就觉得我这么笨么?”
“我不是觉得你笨,但是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你要是不喜欢,可以送给别人。”
南宫硕好像有点生气了,冲着不远处的苏逸挥了挥手说:“苏逸,你不是说你喜欢萤火虫么,送你。”
金荧没想到南宫硕会这样直接大喇喇地把自己拒绝的萤火虫转送给苏逸,顿时尴尬地根本不敢看苏逸地脸,但苏逸倒好像没事似得,高兴得眉毛都飞了起来。
她毫不避嫌地挽住南宫硕的胳膊说:“算你有良心,终于想到送我一次萤火虫呢!”
“呵呵。”
“为什么你每次都送萤火虫啊?”苏逸好奇地问。
“因为萤火虫的光和某人一样,忽视她的金光闪闪。”
金荧还沉浸在回忆中,倒是武峯眼尖先看到了她。他原本想直接冲上去打个招呼,但这会儿心里却开始打鼓,欲盖弥彰地把头扭到了另一个方向。
这个女人,身体里有一只妖怪!一只好几千年前神话里的鸟怪!单单是这个念头,就已经让武峯觉得自己实在是疯了,但昨晚他所见到的一切和昨天秦涛的解释,都让他无法得出其他的结论。
而另一个问题则一直在他脑海中徘徊不去:如果金荧身体里的那个真是千年鸟妖,那么能够制服千年鸟妖的秦涛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吧!而这苏逸会主动给那鸟妖喂食,恐怕也……
他瞬间觉得脑袋生疼,不自觉的扶住了额头。
这……这样的案子,可怎么往上面写报告啊,如实写的话,应该会被当做出现幻觉停职吧。
武峯的烦恼被金荧礼貌而冷淡地声音打断了。
“武警官。”
“啊!你……你好。”武峯吓了一大跳。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我……”武峯被金荧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秦涛适时出现,给金荧递上一杯咖啡,说:“武警官昨天来找我们,你太累先睡了,我们聊了一夜,喝完这一杯武警官就要去上班了。”
“昨天……你在这里?”
“是……是……”武峯低着头,心虚地躲避着金荧的眼睛。
“我昨天记得自己出了大门……好像看到了什么……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是晕过去了还是……”
“晕过去了。”秦涛斩钉截铁地说,“你看你,最近又瘦了,一会儿我把你的早餐量加大一些。”
“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不寻常的事情吗?武警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我……来的时候你……你已经睡着了……”
“真的吗……”金荧叹口气,幽幽地说:“好吧,我饿了。”
不到二十分钟,秦涛就给金荧端上了全套英式早餐,但金荧的胃口不是很好,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叉子。她今天穿了一件高领衣,这会儿太阳已经升起来来,高领衣弄得她脖子上又痒又热。
“上去换一件吧。”秦涛心细地察觉到了她不适,柔声说。
“不用,我……喜欢穿高领衣。”
金荧不寻常的举动弄得秦涛心里很不安,他试探着想要拉松金荧的衣领看看,金荧却惊恐地躲开了。
这让秦涛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手上一用力气,金荧的高领衫瞬间裂开,袒露出整个脖颈和肩膀的大部分肌肤,那些金色文身让金荧雪白的身体看上去像描了金线一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武峯一时间看呆了。
“长得更高了,也更多了。”秦涛语气冷静地说。
金荧点点头。
“所以,她又来过了是么?”
这下轮到秦涛沉默地点头了。
金荧默默整理好衣衫,突然毫无预兆地攀上一楼的观景窗,不顾一切地要往下跳。秦涛和武峯两人一惊,一前一后扯住金荧的手脚,而金荧光并没有因此放弃,而是继续挣扎着,要把自己投入悬崖下的大海。
“你放开我!我知道我是个怪物!谁知道我这几年又害了多少人?让我死吧!我能感觉到,怪物马上就要占领我的全身了,等我真的成了怪物,还不是要逼你亲自动手杀我,我宁可自己死!”
金荧又踢又打,甚至还咬破了秦涛的手臂。武峯看着秦涛的手臂在金荧齿下如同浆果一般崩裂出鲜血,秦涛根本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而他的鲜血也不同常人,看起来要暗上很多。
一番挣扎之后,金荧最终被两人合力制服,被秦涛重新抱上楼,还灌下了一大杯被加了镇静剂的水。
金荧虽然睡着了,但在梦里依然哼哼着,好像还在哭泣。
武峯跟着秦涛一言不发地走下楼,两人无语对坐了很久,武峯才终于开口说:“如果金荧真的如你所说是鸟怪附体,又真的如我所说是杀害南宫硕的凶手,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再说一遍,她没有可能杀死南宫硕,整个她变身的过程我都在。而且,如果她真的完全被鸟怪占领,那么……”秦涛顿了一顿,让下面的话显得更加掷地有声,“我会亲自杀死她。”
武峯倒抽了一口凉气说:“当着一个警察的面说要杀另一个人,你们那个圈子都这么没有王法么?
“王法?”秦涛黝黑的脸上挤出一个嘲笑的笑容,“生存下来才是王道。活不下来,没有任何王法能救你。”
“醒醒啊,不管你从哪儿来,现在你是在我们这个世界。身为警察,我把话放在这里,这个案子不管凶手是人是怪,冤有头债有主,是谁的错谁就受罚。如果让我查明是金荧犯的案子,那哪怕她是鸟怪,也一样要接受法律的审判。”
“如果真是这样,在你们抓住她之前,可能我就已经杀了她了。”
“如果你杀了金荧,那她的案子就结了,我会转过头来负责下一个案子,就是抓住杀死金荧的你!”
“很有志气,你可以试试看。”
“你现在没有任何行动,金荧的事情也没有坐实,所以你们还是自由的,但千万别有邪恶的想法,千万别露出马脚。不然我会随时出现。”
“恩。”秦涛淡淡地说,“随时等你来找我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