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领命退了出去,禄文石和县丞移步到了后堂中。
胡老四和张拐子有些畏首畏尾,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见着这么大的官。
禄文石清了清嗓子,问道:“是谁有东西要交与本官?”
胡老四紧张的不行,磕巴了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禄文石渐渐失了耐心,身边县丞见状赶忙再问了一遍:“县令大人公务繁忙,容不得你们耽搁。”
两人吓了一跳,张拐子伸手捅了捅胡老四的腰侧,胡老四壮了壮胆子,从怀中将事先准备好的制作图拿了出来。
“大人,这是便是草民要进献之物。”
有衙役上前将他手中的东西接了过去,交到了县令手中。
禄文石看了半晌,眉头渐渐皱起:“这是何物?”
张拐子答道:“大人,此物名叫曲辕犁,令一物是牛轭犁锁。用此犁可日耕二十亩地,可若是有牛,便可以事半功倍。”
县令本就是一方百姓的父母官,能当上县令他自然对百姓生计多有了解,寻常百姓即便翻地一天下来也达不到五亩田。
“那牛轭犁锁,可就是用来套牛的?”禄文石反应很快,言辞之间他已察觉出此物的不凡之处。
“大人高明,正是如此。”张拐子就比胡老四要圆滑一些,最起码他还会捡个好听的说。
禄文石脸上露出了点笑模样:“你们进献此物,可想要什么奖赏?”
胡老四老实道:“我们想跟大人换一头牛。”
“哦?”禄文石笑了:“这么说,此物名为进献,实为交换了?”
胡老四大汗淋漓,不知该什么回答。
“本官问你,此物可是你发明的?”禄文石眼中精光闪烁,物是好物,但他更看重的是发明此物的人。
胡老四心中一凛:“草民不敢撒谎,此物是一位叫顾青的公子所创。”
“那它又怎么会在你手中?”禄文石拉下脸来,盗窃虽不是重罪,但他也绝不会姑息。
被问起顾青,胡老四心中反而镇定多了,他一五一十的说起了顾青和沈之舟前来借宿的事。
期间,说到在制作曲辕犁时的些许不详之处,又有张拐子补充,很快就交代完了来龙去脉。
禄文石听后眉头缓缓松开:“不错,此图有大用,这个顾青现在何处啊?”
胡老四眨巴了几下眼睛:“大人,顾青已经离开三日有余了。”
禄文石感到惋惜,多好的一个人才,关键是还出现在了他管辖的地区,就这么走了。
“顾青、顾青。”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越念竟越觉得有些熟悉起来。
胡老四和张拐子眼见县令大人,不知为何眉头又锁了起来,刚刚才肥起来的胆子又憋了下去。
忽然,上方“啪”的一声脆响,两人吓的齐齐一抖。
县丞悄悄抚了下砰砰乱跳的心口,小心问道:“大人怎么了?”
禄文石并未理他,反而激动的看向胡老四二人:“顾青可有说过要去哪?”
胡老四不知道县令为何突然情绪这么大,但他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草民不知。”
“那她我去了哪个方向你总知道吧?”禄文石不死心的问道。
胡老四依旧摇头,他是真不知道,谁让顾青当时说不让送来着。
见着这两人一问三不知,禄文石灰心的挥了挥手:“图留下,你们回去吧。”
“那牛?”胡老四不死心的问道,图都给出去了,要是换不来牛他家婆娘不得心疼死。
那县丞闻言瞪了过来,张拐子赶紧拉了拉梗着脖子还要再问的胡老四。
胡老四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凭他怎么拉扯,就是一动不动。
县丞面露不快,然而不等他呵斥出声,便听到禄文石已经开口:“来人。”
守在门外的衙役走进屋内。
禄文石指着胡老子二人吩咐道:“去给他们寻头牛,挑壮些的。”
衙役领命,带着千恩万谢的两人出去了。
待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之后,县丞才疑惑的问道:“大人为何如此轻易答应了他们?就不怕这耕犁名不副实?”
“不会。”禄文石淡定的答道:“这可是顾青所制的图啊。”
“顾青?”县丞沉吟了半晌,忽然瞪大了眼睛:“大人说的可是顾青?”
禄文石缓缓点头:“此人竟真如传闻这般奇技,难怪能得圣上亲睐。”
“可顾青已经离开此处了,咱们还能去何处寻她?”县丞心中叹息,若是能留住顾青,他们临水县就算扬名了。
“来人。”禄文石突然扬声道。
县丞疑惑的看着他,却见他将两张制作图一并交到了衙役手中:“去寻工匠将此物速速赶工,做好之后随我一并上呈知州大人。”
县丞双目一亮:“大人,高啊!此一来,知州大人献物有功,一定会大大赞赏大人的。”
禄文石谦虚的摆摆手,胸有成足的坐了下来。
就这样,顾青所画的曲辕犁制作图一路被送到了柳知州手中,柳阔是见识过三角耧车的。
他一见着这图,便心中有数了。
他都能看出来这是顾青的手笔,何况是一向对顾青大加赞赏的庆帝?他不敢贪功,径直将此物又速速呈给了工部侍郎韩章。
于是,这日下了早朝之后,崇明殿里就多了一份不一样的奏折。
崇明殿里庆帝的笑声不时响起,守在外面的侍从面面相觑,却不敢多嘴。
庆帝身边资格最久的执政侍从乔海低眉顺眼的走上前:“皇上,可是有什么喜事?”
“不错,是喜事啊。”庆帝指着夹在奏疏里的制作图,十分开怀:“韩章说,这用牛拉的曲辕犁可日耕三十亩地,三十亩啊小海。”
乔海听见这个称呼脸颊忍不住抽了抽,却将头垂的更低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能给他起名是他的荣耀。
庆帝此时太需要一个人分享他心中的快乐了,乔海恰好就是这个合适的人:“小海,你可知这曲辕犁是谁所创?”
乔海配合的答道:“奴才愚笨,猜不出来。”
庆帝笑着摇摇头:“你这个滑奴。”
“奴才有罪。”乔海适时的跪了下来,在宫中当差久了,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什么时候该装傻什么时候该聪慧,这一切他早已了然于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