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看台底下,谢齐正瑟瑟发抖蹲在角落。
他刚刚经受了林盛阳和秦妠的非人暴力。
额,其实他们并没有动手,只是目光冷峻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谢齐很委屈呀,他不过是好心想为班集体办点事,怎么就被这两位冷暴力了呢。
他觉得受到极大的精神伤害,哭唧唧地躲在角落里不出来。
而他很快就迎来肉体伤害。
苏莞来了。
苏莞听闻此事后,满世界找谢齐。她是带着满腔愤怒来的。
她一边愤愤打着谢齐,一边骂道:“你知道那件事让秦妠有多难堪吗!那些流言有多难听你不知道吗!那么多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她承受多大压力你知道吗!你又知不知道我安慰她花了多长时间!知不知道!这事好不容易过去了,你又提出来,又提出来!”
苏莞打得有些累了,停下来喘口气,又接着骂道:“你还想编成小品!拿这事去取悦大家?你真是脑子缺根筋!…”
对于谢齐来说,苏莞打人的力道只能算是撒娇挠痒痒。但她说的那些话,重重敲进他脑中。
他回忆起高一那个时候,因为林盛阳莽撞地在众目睽睽下搭讪,事情一度被传得十分难听,流言里将秦妠形容成狐狸精、说她不务正业专勾引人的什么都有。而随着流言愈演愈烈,秦妠也变得越来越沉默。
他这个人,一向是爱凑热闹、爱开玩笑又神经大条。那时他只觉得这是个好玩的事,还一直寻缝觅隙找秦妠打探细节。
那时秦妠身处于流言蜚语的漩涡中,该有多么尴尬难堪,他从没想过。他的玩笑话会变成怎样的利器,这他也不知道。
这就是局内人和局外人的区别。
自此之后,谢齐一直对这两位朋友心怀歉意,尽自己努力对他们默默补偿。谢齐成了这两人感情的忠实支持者,也将成为他们别离后之间的唯一联系。
谢齐闹剧般的提议虽然获得全班赞同,可班主任的那一关没能过得去。但经此一闹,林盛阳和秦妠被官方钦定为小品的主角。这一来一回,真不知是喜是悲。
剧本为了契合临海中学的校训,勤奋友爱求知创新,班主任徐老师选定了历史典故:孟母三迁。而男女主角的安排自然是林盛阳饰演孟轲,秦妠成了孟母。
这令人啼笑皆非的安排,其实是有原因的。
秦妠和林盛阳这一对小情侣虽然向来低调,但自高一时便流言满天飞。后来林盛阳为了秦妠,还和冯小勋打架闹到教导处。在徐老师眼里,这两人的交往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无奈于他们太过谨慎,在学校里几乎抓不到什么实证,徐老师这才随之任之。
现趁着校庆的表演机会,徐老师打算通过这一故事教育他们,让他们认识到学习的重要性。这也是为师者的一片良苦用心。
秦妠看着剧本,脑袋隐隐作痛。
孟母三迁这一典故,孟母是重中之重的主角。秦妠扮作老母亲的模样,从孟轲三岁演到成年。
但这不是最难的,秦妠想到林盛阳要扮成一个稚龄孩童,就忍不住想笑。
林盛阳高大的形象和他扮演的角色对比之强烈,成为这个小品的最大笑点。而在校庆上,小品也收获了全场许多欢呼笑声。
节目结束后,林盛阳在后台等着秦妠卸妆。
他看着秦妠一点点卸去脸上的粉末,从中年妇女变成妙龄少女,心中不由惊叹,哇,真是神奇的化妆术。
秦妠收拾完毕,走上前握着林盛阳的手,两人一齐走出后台。
此次校庆规模盛大,来了许许多多往届校友、政府领导和媒体记者。秦妠和林盛阳换上便装,此刻可以大摇大摆混迹在人群中,也不会被老师发现。
只是在这轻松欢乐的气氛中,两人竟爆发了第一次激烈的争吵。
起因是校庆的小品。
林盛阳走在路上,听见旁人正议论刚刚的小品,说那个孟轲的扮演者那么高大却演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真是搞笑。
他一路听着,脸色越来越黑。
秦妠在一旁安抚:“盛阳,你要这么想,有人议论那就说明这个小品很成功,你演得很好才对呀!今天这么高兴,不要生气嘛!”
林盛阳闷声说:“可我不高兴。一开始我就说不想演,徐老师硬要我演,她是要我被全校嘲笑吗!”
秦妠扶额,这个事她已经不止一次同他讲过,怎么还是想不通。她不得不又耐心说道:“徐老师有她自己的道理。这个小品是有寓意的,讲的是要重视学习。徐老师是想通过故事告诉观众这一个道理!”
林盛阳嗤笑一声:“重视学习?那孟母请老师回来教不就行了。搞这么麻烦给谁看!”
秦妠无奈:“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家庭优越的,你不要理所当然去想别人好吗?”
闻言,林盛阳无处发作的火气更盛了:“我理所当然?我现在被人嘲笑也是理所当然?”
秦妠始终说不通他,有些忍无可忍:“你老是想着自己,不体会老师的苦心就算了。但这个小品它是有教育意义的,你的角色只是为了增加喜剧效果。这些话到底要说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
林盛阳正在气头上,秦妠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喜剧?他想起那时被冯小勋嘲笑,想起他为秦妠做的那些可笑事,那些被人嘲笑的礼物,气不择言:“那东西有意义,我就要成为别人的笑柄吗?呵,还是你觉得,我就是个笑话?我对你的所做的一切也是个笑话?!”
说完,林盛阳满面怒容离去,却没见到秦妠震惊又受伤的神情。
林盛阳自小骄傲清高,众星捧月般长大。他对强行安排的可笑角色十分不满,更对始作俑者徐老师积怨深深。
而秦妠心思细腻柔软,她从徐老师的安排中窥见她的良苦用心,心怀感激感动,却忘了少年的自尊心十分敏感,尤其是在爱的人面前。
两人此时的争吵,实际上是不同生活经历所造就的性格对立。他们的矛盾,如同早已埋下的地雷,一遇到火星便怦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