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诺不知道此时此刻提起来那些伤心的事情是不是对的,只是她实在是好奇林群逸这么久是怎么度过的。
“你告诉表姐,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提到这件事情,林群逸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看着程晓诺关切的眼神,林群逸嘟了嘟嘴巴,先呼了一口气。
“要抄家流放的前一天,府里的人早就乱了套。”林群逸陷入回忆,像是又看到了那天紧张的局面,“祖父他们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那天晚上所有的人都在安排,我要好好的休息,可是天色还没亮,我就被人喊了起来。”
微亮的天,满院子的喧闹声,还有最后视线里出现的母亲,母亲抱着林群逸一直在安排他后面的事情,林家不能就此堕落,所以他们才想出来这个法子,让林群逸离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母亲说林家的人世代忠臣,当今圣上只是被奸臣蒙蔽,总有一天会替林家洗清冤屈的,她让我好好的等着这一天,好好的活下去,说不定还会再见到。”
林群逸只有八岁的年龄,说起来这件事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哽咽,程晓诺身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有些后怕的开口叮嘱,“记住了,以后我们在哪里都不能说皇上的事情,在姐姐面前也就罢了,如果有其他人在,万万不能开口,记住了吗?”
看着林群逸朦朦胧胧的点头,程晓诺心中更觉得心酸便说:“不过瞬间就又反应了过来,“不是说酵母已经送你出去,你怎么出现在了京城里?”
林群逸长叹了一口气,明明是个小孩子,偏偏有些老气横秋,“母亲让我出发的时候是早晨,我们没走城门过,母亲把我打扮成乞丐的样子,让我跟着一个马夫离开,说是在城门外,已经安排好了马车,让我去南方避避风头。”
事情到这里,似乎一切都发生的顺理成章,像是所有的忠臣世家一样,总要留下来一个念头,才能替这个家族洗刷冤屈,把林群逸就承担了这份责任,可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失去了他的全部。
就连那个马夫在林群逸的嘴里也不是一个好人。
“母亲送我出来的时候给我了很多钱财,都在我的衣襟里装着,可是马车渐行渐偏,我虽然年纪小,但在府里也听说过很多抢人钱财的事情,马夫带我走的路,不是去南方的路,我便起了疑心。”
林群逸指了指外面正好升起来的太阳道:“就像是现在这样,我看着太阳从东方升起,可是马夫去的方向却不是母亲所说的,我便警觉了起来。”
“当天母亲为了掩人耳目,并不是单独给我租了一辆马车,而是和许许多多要离开的人一样,我在其中就显得微不足道。”林群逸看着程晓诺笑了笑,“我刚刚意识到不对劲,就立马坐到了马车最前端,我是学过一些武术的,我当时就告诉我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而事实上,林群逸的猜测确实没有错,那群人知道最近京城发生了变故,原本是想要趁火打劫,可是却被人认成了是马夫,他们便将计就计用了马夫的名义,见了许多人说要带着他们出去。
林群逸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安排进了这辆马车,而这伙人便是一个强盗团,之前京城的人,大范围的剿匪,早就惹得他们不满,现在来了一车子都是京城的人,他们自然是想要加以报复。
一个小孩子才只有八岁,自然是没有让大家注意到,林群逸看着前面已经是深山,便知道这伙人是打算在深山里面动手,马车上的人已经有人睡着了,林群逸只能时刻保持着清醒,生怕身上唯一的钱财被这伙人抢去。
纵使是这样的情况,林群逸最后还是没能守住那些钱财,一众人被赶下马车的时候,大家都哭喊哀嚎,只有林群逸一个人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的形式。
林群逸看了眼程晓诺,“我在家中练武术,都不曾见过那样大的刀,他们就拿着那样的刀,站在我们面前,逼迫我们把钱财交出去,我原本是不想交的,可是他们还是把钱才搜索了出来,我还挨了一顿打。”
程晓诺听得难过,却别无他法,只能心疼的抱着林群逸的额头,这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可落在程晓诺的耳朵里就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遍,明明这些生活,都不应该是这个孩子所应该经历的,可是偏偏他都经历了一遍。
“他们打的你重不重?打在哪儿了?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程晓诺的关心已经让林群逸感到足够的温暖,林群逸摇了摇头,替程晓诺擦去脸颊的泪珠,“表姐,你放心吧,他们那群人还想把我们卖了换钱,自然是不敢下重手打我们,他怕我们不能干活了。”
明明是心酸的话,偏偏这个小孩子说出来,好像云淡风轻一样,程晓诺忍着眼泪点头,笑了笑顺便夸奖了一句林群逸。
“这个时候我的身子小就显出了优势,我趁着他们不注意,就从他们中间悄悄的溜了出来,后面有好多人拿着大刀在追我,还好我因为身子小,躲进了一条沟子里,他们才没有发现我。”
指了指身上的衣服,林群逸还有些委屈的说道:“母亲给我的衣服虽然破旧,但并不烂,从那里出来之后,我的衣服就破烂了。”
这已经是他母亲留给他最后的东西,林群逸自然看中的紧,可是偏偏这件衣服现在已经不能蔽体,连最后的价值都没有了。
程晓诺心疼的看了一眼衣服,她知道等到林群逸恢复了之后,这件衣服的命运就是被丢弃,可是眼下程晓诺不得不开口问问他,“那我给你带来新衣服,这件衣服你打算怎么处理?”
“带回去。”林群逸看了眼衣服,又怯生生的看了程晓诺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些都是你的东西,你怎么处理都好。”
程晓诺能够体会林群逸并不想把这个衣服扔了的感觉,他也不会因为这件衣服破烂,就觉得这件衣服没有价值,因为被流放的原因,谁也不知道和母亲的下一次见面会是在什么时候,与其现在就扔了它,反而不如给林群逸留着留个念想。
“所以你到京城来是自己跑回来的吗?那你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有没有去府里看看?”
林群逸颇有些得意的指了指他自己的脑袋道:“我本来就知道那群人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一开始就特意记下了他们的路线,除了京城,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了。”
八岁的男孩子,尤其是在早晨,记忆力还算不错,再加上林群逸是有心要记住路线,所以在很短的时间,林群逸就从被他们带走的地方跑到了京城。
可是林群逸回来的时候去看了府里,整个府里都已经落魄,诺大的院子空无一人,林群逸只是站在门口,看着门口的护卫守着,连进去都没有进去的可能。
“我原本是想着可以回府里,找到我藏在床头下的一些东西,可是我进不去府里又身无分文,终日只能在街头流浪,我甚至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
林群逸委屈的直掉眼泪,“原本我是想去叔父家里寻你,可是我害怕府里的人会把我也送走,我在门口等了很多天,你都没有出来,没有办法,我只能去和那些小乞丐们一起抢东西吃,他们怎么抢我就怎么抢。”
林群逸是学过武术的,抢起东西来,自然难免动了些手脚,更何况那些人见林群逸面生,便经常集结在一起欺负他一个人,一开始林群逸还会反抗,后来习惯了越反抗就会挨得越厉害,反而就直接无视掉了那些人。
“那你怎么会突然间晕在路中央?是不是那些人又欺负你了?”
“不是的,我知道我和那些乞丐们在一起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就在京城里经常转动,希望能够有一些你的消息,后来我实在是饿得不行了,才敲开了一家农户的门,那家农户只有一个婆婆在,婆婆见我孤身一个人便照顾我。”
算是遇上了好心人,那个婆婆照顾林群逸照顾了足足两个月,这两个月以来,林群逸自然是好了很多,可是身上原本的青斑还没有消掉,之所以晕在路中央,也只是因为陪着婆婆一起出来买东西,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信息,尽快找到程晓诺。
可是谁知道两个人刚刚进了拐角,就被强盗盯上了,那些人见他们一老一幼,自然觉得他们是好抢劫的,可是林群逸知道婆婆的家境并不算富裕,他不能够让那些强盗就这样把婆婆的钱财抢走,所以即使是面对那些强盗,林群逸还是选择了和他们动手。
“所以你身上的伤是那群强盗动的手是吗?”
想起来昨天看到的伤疤,除了之前留下来的青斑,还有棍棒的痕迹,林群逸这样只是刚刚诉说程晓诺就知道了,是那些强盗留下来的印记。
越想越生气,程晓诺怒从心来,站起身来准备出去,“表姐,你干什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