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拿起折子,再次批阅起来,只是这次却没了苏南怪异的目光。
天光微暗,凌然放下了手中朱笔,松了松肩膀。
“传膳吧!”话音落,凌然才注意到,幻儿没有回来。
看着旁边传膳的宫女,凌然才问了一句,“幻儿呢?”
这个点了,不该还没回来。
“回禀珏妃娘娘,幻儿姐姐下午出去后就没在回来。”那宫女小心翼翼道。
凌然神色变换了一下又瞬间恢复平静,“知道了,摆膳吧!”
“你不把你主子叫出来用膳吗?”凌然注意到站在一旁充当了一下午空气的苏南,眉毛轻轻挑了一下。
苏南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应了一声,敲了敲门,听到温知卿的回答后,才推门而入。
凌然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但不一会儿,温知卿便衣衫整洁的走了出来,那道貌岸然的样子,真特么像个人,凌然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本王这睡了一觉天就黑了,小然儿,你告诉本王,是不是你在本王的水里下了药。”
温知卿一副刑讯逼供的架势看着凌然,但是脸上的笑却温柔的不像话。
“吃饭都堵不住你嘴?”搅动着碗里的海鲜汤,凌然看都懒得看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人。
“你知道的,能堵住我的嘴的只有一样东西。”温知卿笑的暧昧,看向凌然的目光里也带着暧昧,瞬间,这屋里便充满了奇怪的气氛。
凌然放下手中的白玉碗,冷笑一声,“是屎吗?”
“噗。”温知卿刚送到嘴里的粥一下子便喷了出来,周围布菜的宫人和奴婢更是惊掉了下巴!这,这珏妃娘娘是中了什么邪了,竟然会在餐桌上说出这么粗鲁的话。
凌然倒是不在意,继续喝着海鲜汤。
“小然儿,你要知道你是个女子。”温知卿用帕子擦着嘴角,哭笑不得。
“嗯,我知道。”凌然又夹了一筷子青菜,冬日里的青菜很少,就算是皇家,青菜也没有很多,但是凌然却每天都会吃一道青菜。
温知卿扶额,“那你还……”
凌然轻轻的吹了吹勺子里的烫,“你不恶心我,我就不会不让你吃饭,当然,我还有更多的办法让你闭嘴,但我相信你不会想去尝试。”
想到凌然那些药,温知卿迅速接话,“你说的对。”
凌然笑了笑,从最初的食不言寝不语,到现在这样坐着吃饭会开开玩笑,她和温知卿的关系突飞猛进了不少,至少几个月之前,她是绝对不会想到可以和温知卿这样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吃一顿饭。
缘分是一种其妙的东西,有些人,初见时你会浑身拉满警戒线,时刻提防着对方,慢慢的时间久了,你会发现,其实那个人还挺合拍的。
也有的时候,你听说一个人如何如何可怕,如何如何心思深沉,但接触过你才知道,心思再深沉的人,也有心肠柔软的一面,他们只是不会轻易暴露出来而已。
两人用完膳,漱完口,凌然披着披风在院子里消食,目光却总是往大门的方向轻撇,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幻儿回来了,双颊通红,不是冻得,是被人打的,唇角也带着鲜血。
“到底怎么回事儿?我问的是你的脸。”凌然的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愠怒。
凌然单手抬起幻儿的下巴,受伤的力道却是控制住了,没让自己伤着幻儿。
“是,是奴婢,回,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幻儿却不敢去和凌然那双饱含怒意的双眸对视,只是一个劲儿的闪躲着,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哪有没爱过主子巴掌的,没挨过巴掌的,都不敢说自己是这皇宫里的奴婢,她也不知怎么的,本来都习惯了,可是在看到主子之后,鼻头还是控制不住的酸了。
“摔了一跤?摔了一跤你能摔出俩对称的巴掌印来?你再给我摔个看看?”凌然气的连自称都忘了,这小丫头怎么就这么傻呢!自己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说。
幻儿低下头,不敢说话。
“罢了,先回屋里,莫让人看了笑话。”凌然已经恢复了理智,心中却在想,太后究竟是什么意思。
进了内殿,凌然从妆匣里,拿出一盒药膏扔给了幻儿,“涂脸上,不然你这脸明天肿的跟馒头似得,本宫看你怎么当值。”
那药膏砸在自己的怀里,下意识的幻儿将它稳稳接住,再抬头已是热泪盈眶。
“谢谢主子。”
听着幻儿那哽咽的声音,凌然捏了捏额角,她见不得的就是别人哭了。
“把眼泪收回去,告诉本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了解幻儿的性格,一般不会轻易的招惹别人,自己不在的时候更是小心谨慎的很,生怕做错一点事情,让人抓住一点把柄,这样的人,挨了两巴掌,指定是有原因的。
“是德妃娘娘,奴婢从太后那儿回来的时候,碰到了德妃娘娘,奴婢很规矩的请了安,站到一旁,等着德妃娘娘的步撵过去,却不想德妃娘娘身边捧着瓷瓶的婢女往奴婢身上撞了一下,奴婢看的清楚,那瓷瓶是那宫女故意扔地上摔碎的,偏偏那宫女说是奴婢故意撞的她,奴婢平日里是小心谨慎,但也知道,是自己作的,就是自己作的,不是自己做的打死也不能承认。”
幻儿一边说着一遍啜泣,那泪水划过脸颊,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之感,抽噎了两声,才继续道:“然后奴婢就说,不是奴婢做的,是那人自己撞上来的,是她自己撞到奴婢身上,故意摔碎了瓷瓶的,可是德妃娘娘却是不听,她说她那婢女最是听话乖巧,怎会做这种事情,是奴婢做错了事情不敢承认,让人抽了奴婢几个耳刮子,在原地跪上一个时辰,反省反省。”
说道最后,幻儿的基本上没了声音,凌然坐在幻儿的对面,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末了才开口,“本宫知晓了,你今日先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主子,您是不是嫌弃奴婢了,奴婢真的没做,奴婢可以发誓,若是奴婢所言有半句假话,就让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后堕入阿鼻地狱……”
凌然出声打断,“好了,你是什么样子的人本宫清楚,本宫让你去休息是要你好好的把你这脸给收拾收拾,你不看看,都肿成什么样子了,想给本宫堕个苛待下人的罪名吗?”
她不这样说,怕是这小丫头今日就不肯走了,凌然心中摇了摇头,看到那小丫头忐忑的眼神,凌然挥了挥手,示意她快走。
“那奴婢告退了。”
“走吧,走吧!”
等到幻儿走了,凌然那张脸才再次拉拢下来。
“想什么呢!脸色这么难看,老嬷嬷的咸菜坛子都没你脸臭。”温知卿走到凌然的旁边坐了下来。
“别净说些有的没的,幻儿说的话你听到了吧!”
捏着眉心,凌然没想到对方竟会这般来势汹汹,德妃当众赐刑,且还是打的脸,意思是什么再明显不过了,这是在挑衅,向自己宣战啊!
“嗯,不过小然儿这么聪明我想你一定明白德妃为何一改往日作风,当众打了你的婢女。”温知卿也不曾想到沐家动作竟然这般之快,简直快的让人不敢相信。
“且做好最坏的打算吧!”凌然目光空洞,她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她还没有部署好,若是正面和沐家刚起来,还真不一定谁会夺个上风,她得尽快了……
温知卿起身,走到凌然的身旁,轻轻的揉着凌然的额头,“小然儿怕吗?”
“怕?你怕是不知道我有多期望今天的到来吧!虽然部署不尽完善,但是有你一个摄政王,我相信,他们翻不起什么浪花来。”凌然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心中却依旧有些踌躇,说到底,还是沐家不曾将所有的底牌都暴露出来,且皇宫里还有沐家的眼线未清理干净,想到这些,凌然就觉得一阵头疼。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小然儿真的很厉害,我都不知道你何时偷学了我的笔迹。”温知卿轻笑,心中的震撼却是一点不少。
从昨日的药膏到今日被凌然批阅完毕的奏折,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笔迹他真的被震撼到了,他的笔迹有多难模仿只有自己知道,可是凌然竟然学会了,除了笔迹,处理的事情更是可圈可点,那群大臣拿到手看了怕是也不会生出半分怀疑。
“你那么张扬的笔迹不难模仿。”凌然笑笑,最难仿的是她父亲的笔迹,她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一份自己满意的,这也是当年为什么皇帝直接斩了自己的父亲,而不是将通敌的证物拿出来,堂堂正正的判刑,因为她父亲的字的字,的确看起来太过简单,简单到,你上手一写,却怎么也写不出来。
“那你告诉我,谁的字迹最难模仿?”温知卿好奇,不过迄今为止,他好像还从未见过凌然的字迹,这才真是藏得滴水不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