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么一激将以后,姚华倒是老实了几天,认真的去见了东郊的周灵儿,做出一心为她推心置腹的样子,不用几番言语便把女子想要去做偏房的事停歇了下来。
这事做得倒是顺利,可姚华心里却没有一点舒爽,只因那女子是个一心为怀安的痴心人,别说劝,但凡提点一下对怀安有益,刀山火海她怕是也要去一遭。
可这不舒爽也只得忍着,真要出了岔子,那个舅舅只怕要把自己赶回老家,那时候哪还有这么快活的日子可过。
这日傍晚,姚华在屋里喝了一些小酒,趁着酒兴便要出门去走走,寻常小巷不熟,一摇一晃正在大路上走着,自然会遇见些熟人,有些酒肉朋友,也有些闺阁女子。
天越渐的黑了,路上的人家都挂了灯笼出来,又有些大户人家派人在外面守着,遇见酒鬼就驱赶一下。姚华虽喝了些酒,却不在这被驱赶的行列,大摇大摆的走着,迎面又撞上了个人,正要与他理论,反被背后的女子拉开了。
姚华长得不算十分俊俏,一双小而肿的眼睛,过于高耸的鼻梁,有些凶相,好在平日里以书生打扮,才显得文雅些。
这时有些醉意,又与人有过冲撞,对那拉着自己的女子自然没什么好态度,眯着本就不大的眼睛,嘴角微微翘起,嘲讽的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张家的五姑娘,这是来管什么闲事来了?”
亦琴本就是好心,见他差点与人冲撞起来,才不要了矜持,拉了他一把,谁知好心没有好报,反而被他那么一说,立马羞红了双脸,也拿话去呛他,“要是喝醉了就在家里歇着,来大街上丢人现眼做什么。”
在姚华眼里,这五姑娘向来是个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文静女子,本以为刚才那一句话便能让她哭着跑开,自己又能继续去找找乐子。
若是平时,姚华自然知道节制自己,点到为止。喝了些酒,便只觉得连这爱慕自己的女子也能来教训自己几句,又顺势将人拦在墙角,轻薄的说道,“怎么?连你也想来管我,可哪又怎么样,你爹也舍不得把你嫁我这个外乡人,这个管家婆你可做不了。”
“你···。”亦琴原本倾心于此人,碍于家里不肯,早与他有些断了,却没想到他喝了酒却是个这么没遮拦的人,又羞又气,只想推开人一走了事。
可亦琴的力气哪里敌得过此人,推开不得,反被那人整个压在了身上。长到这么大,亦琴还没遇见过这种事情,原本是好心办事,却落得这么个下场,越想越觉得委屈,随即大哭了起来。
这一哭倒引起路上行人的注意,可都怕是小两口吵架,也不敢上去劝阻,渐渐的也都散了,只有人群中的另一个被人簇拥着的女子注意到了这事,让后面跟着的伙计,将姚华一把架开,仍由那大哭着的女子钻进自己的怀里哭泣。
“锦姐姐,幸亏你来了。”就算往常再能逞强的琴姑娘也十分怕这场景,见到有人来帮自己,立马跑了过去,趴在锦善的肩上哭了起来。
锦善拍了拍亦琴的背,柔声说道,“没事了,姐姐给你做主。”说着又让人把人架着往前走。大街上自然不是处理这事的地方,可锦善也不想将这酒鬼带回自己家里,污了自己的院子,走到拐角处,正巧遇见一个熟悉的院子,便带了人敲了门进去。
好巧不巧,这不是别人的宅子,正是前不久王思明买的宅子,刚还有些醉的姚华,这时也完全醒了,转而向那人讨饶,说道,“这位姑娘,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姚某计较这一次,都是我酒后糊涂,才做了唐突琴姑娘的事。”
这点三言两语怎么说得动锦善,等宅子里的妇人来开了门,锦善便带着人一拥而进了。数目相对,思明哪料到一个锦姑娘能带这么多人进来,可自己本有所求,又不得不把不满压了下去,过去问道,“怎么了?”
“借你来唱出戏。”锦善低声对思明说道。
锦善摆了摆手,让伙计将人放开,又都遣了出去,院子里反倒只留思明和其他三人。思明看了看这架势,自然知道自己做了这两人的打手,只得配合人将戏唱到底,拿出了别在身后的匕首,一把扔在桌上,不悦的说道,“进了这门,你最好老实些。”
就算思明不认识姚华,可姚华却十分知道这人,无论是龙家让他查的底细,还是后来亲眼所见的东郊之事,都让姚华不想与他有任何关系。可如今这人就在自己眼前,还是因为一个极为发窘的事。
就因这先入为主的印象,姚华反被吓得更甚了,面上虽还过得,脚底已经有些发抖,拱着双手说道,“刚才都是姚某酒后误事,实在没有轻薄琴姑娘的意思。虽说如此,姚某错了便是错了,也愿意为了刚才的糊涂事做些补偿。”
锦善虽也觉得思明这院子极适合做这逼人就范的事,但也没想到这人竟是这么个怂蛋,这么快就认了错,便转身对躲在身后的琴姑娘说道,“你想要他做什么?”
琴姑娘早就对这人幻灭了,只想早点将他摆脱,抽泣着说道,“锦姐姐,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回家。”
真是一场闹剧,思明自然不知道自己在这场闹剧里起了个什么角色,只觉得来去都无趣,索性将那匕首收了回来,掏出怀中的方巾擦了擦,之前有丛武在这儿住着的时候,自己岂止是省了不少事,有些棘手的事处理起来都方便了许多,也不知他的事现在都忙得怎么样了。
思明心里有事,面上就凉了几分,锦善见得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后面的琴姑娘却被吓得更严重了,拉着锦善就往外跑,留了思明与姚华两个在院子。
姚华见状也要跑开,却听见思明说道,“姚公子,既然惹了事,你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么?”
“王东家,我···。”话出口时,姚华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
这是个有趣的,思明自觉还没有出名到一个陌生人能这么轻易的认出自己,还知道自己有个客栈,提了灯盏过去瞧了瞧这人,想不起来。
“你在哪儿见过我?”
姚华心里叫苦,本来是喝点小酒,出来找找乐子的事,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事情要捅了出去,舅舅那边可就没法交代,便扯了个慌,说道,“都是茶会上的事了,王东家坐在凉亭里,自然不会认识我这等人。”
“那姚公子真是巧记,不过是一面之缘的人,在这么暗的灯光下也能一眼认出来。”思明虽有些不信,但也没有必要与这人结怨,又是个局外人,便招手让他过来坐下,“你好像有些怕我?”
“没有的事,只是姚某觉得愧对琴姑娘,心情就激动了些。”姚华也不敢暴露什么,只得说些亦琴的事。
夜越渐的深了,两人等了许久,才等到锦善回来。
锦善算不得高,也算不得壮,可从门边走过来,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真把姚华吓了一跳,不由得站了起来。
像风声在耳边咆哮,又像雷鸣在脑中盘旋,等姚华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肚子已被锦善的手肘撞得生痛,啊的一声叫唤,姚华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好狠的女人!这是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撞碎吗。
好似这一撞还不解气,锦善又补了一脚,正踢在姚华的膝盖上,真是疯女人!再能忍耐的姚华,也有想要还回去的冲动。
思明向来不明白这样撒气有什么意义,又怕锦善打人太过会被反噬,赶忙上去拉住了人,对着姚华说了句,“还不快滚。”
锦善倒没有再追上去打人,反倒是等那人都走了以后,才蹲下去捂住了自己的脚,吃痛的说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拦着我,这人膝盖是铁打的吗,踢得我生痛。”
“你这是何苦呢。”这倒比刚才那人有趣,思明强忍着笑,起身去将人扶了过去坐着,又去屋里拿了些跌打的药酒放在桌上,问道,“是我来帮你呢,还是锦姑娘自己动手。”
锦善本就是一时冲动踢人,将气都撒完以后,便只顾着自己脚痛了,见思明拿了药酒出来,没好气的说道,“你还真是什么都齐全。”
“自然与锦姑娘不同,万事有人替你周全。刚才那人是谁?怎么好像认识我的样子。”思明坐了下来,把脸别过去,不去看锦善。
锦善脱掉鞋袜以后,又倒了药酒在疼痛的地方,一阵冰凉,再拿手小心的去揉搓,发出嘶的声音,还真是踢到了铁板。
“那人叫姚华,是周元成的侄子,好像是年前来的。你不认识很正常,人家也不掺和茶园的事,在我们这类闲散人里倒是混得开。”锦善一边揉着脚,一边后悔不该补那一脚,接着说道,“我那不成器的姐夫没走之前和他走得近,可能是那时候知道的你,没啥好话就是了。”
这时,思明才有些后悔刚才没踢上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