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淡,风日晴和人意好,夕阳箫鼓几船归。最后一丝残阳与小镇融为一体,金光璀璨。
撩了撩衣袍,他缓缓抬头,晚点天可就黑了。
不再多想,他深吸一口气,眸中闪过厉色,一鼓作气地一跃。稳稳抓住墙角一块凸出的石砖后,紧接着发力,扒上了墙头。
看着靠院墙极近的梨树,楚熙泽嘿嘿一笑,暗道这树长得好,长到他心坎里去了。
顺着一跳,慢慢滑下树干,他落了地,稳稳当当。
当然,他没想着大吼一声,而是偷偷靠近了屋子,以他对婠婠的了解,她定坐窗前看书。
果不其然,一身淡绿色衣裙的少女独坐案前,白白净净的脸庞下,始终透着股认真劲儿。
案上是一本贼厚的书。
楚熙泽下巴微抬,笑意渐浓,难得见她这般专心致志。
“婠婠。”他轻唤。
宁娪婠正全神贯注看着书中诗词,周围只有鸟声与风吹打树叶的声音,忽耳边一声“婠婠”,倒显得不太真切,可宁娪婠心静,听得分明,便抬了头。
夕阳下,那个少年弯着腰,笑得明亮。
身后如镶金边的落日正圆,溢满华光,如梦似幻。
“表弟?”宁娪婠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恍若隔世,又觉得小时候哪里见过这番场景。
还未细想,楚熙泽已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半个月没见,婠婠比以往贤淑了不少。”
“你来干嘛?”听到这熟悉且欠揍的声调,宁娪婠合上了手中的书。
“自然是找你玩啊,娘答应让我住几日。”
“伤好了?”
楚熙泽“嗯”了一声,转身向院中走去。
“不进屋坐坐?”
“婠婠闺房,不能去。”楚熙泽哼哼一声,一屁股坐上了石凳。
宁娪婠站起身,看着梨树下一身紫衣的少年,终究还是出了屋。
“玩什么啊?”
“我也没想好,左右是不能出府就是了。”楚熙泽自袖口拿出折扇,晃着道,“想必你也是知道原因的。”
“还不是因为你。”宁娪婠冷哼一声,忽想到一件事,“我问你,你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人?”
“那是不存在的。”楚熙泽答得十分果断。
“那刺客怎么回事?”宁娪婠追问。
“这我哪知道啊,本少爷交友甚多,个个儿都是好兄弟,哪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想着取我性命。”
“你就是蠢!说不定人家暗中记恨你,你自个儿却是不知的。”宁娪婠无情反驳。
楚熙泽一时语塞,怎么说得有点道理呢?
“那什么,我觉着吧,他们就是想劫财!”楚熙泽一本正经的分析,“见我与周兄锦衣华缎,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心里想的定是怎么捞上一番!”
宁娪婠眉头微皱:“周兄?”
“哼,这你就不知了吧,周兄是我新结识的好兄弟,那人你还认识呢。”
“我认识?”宁娪婠更诧异了,印象中,她好像没有认识过姓周的公子啊。
“猜猜看。”楚熙泽撂下这句话,便笑意吟吟地看着宁娪婠。
难道所谓周兄,只是个代名词儿?宁娪婠不禁想到。
“王家的大公子王富贵?吴家的三公子吴有道?张家的七公子张典词?还是徐家的五公子徐易?”
见楚熙泽一个劲儿地摇头,宁娪婠干脆不猜了,伸出手狠狠拍了下他的脑袋:“还不快告诉我!”
楚熙泽被打得脑壳生疼,有苦说不出,看着少女柔美的面庞硬生生扯出副‘凶狠’表情,还一言不合就锤人脑袋,真的是苦水只能往肚子里咽。
“那日凤池夸里,与你搭讪的周家公子。”
宁娪婠楞了楞,不过她没楚熙泽蠢,直言道:“可与我搭讪的那位公子不姓周。”
这下轮到楚熙泽懵了,不是?
婠婠没必要骗她,可周兄……
他也没道理骗啊!
楚熙泽正冥思苦想时,宁娪婠轻叹一声,这厮记性可真差,什么也弄不明白,六皇子那般人物,为何无缘无故刺杀你?
幸亏父亲已开始搜查刺客一事,只需耐心等结果。
“父亲已派了人查,不会让你白受伤的。”
“婠婠,那这样,你告诉我,周兄告诉你他叫什么没?”
随意暴露六皇子名号,肯定不好,宁娪婠委婉道:“记不清了,许是姓周吧。”
“我就说嘛!周兄那般人物,怎会骗人!要骗也肯定不会骗把他当好兄弟的我!”楚熙泽仰头哈哈大笑,可还没笑两声,一种不详的预感直达心底。
“奴婢听到院里有动静,这般笑声定不是姑娘,奴婢要进屋看看。”
“姑娘说了,看书不喜打扰,妹妹你会挨骂的!”秋杳劝道,紧紧拉着春杳的衣袖。心想这笑声定是表少爷啊,可她又不好与春杳这丫头细说。
“秋姐姐,你别拦我,最近不太平,前段日子表少爷中了一刀,就怕有贼人进院中对姑娘不利!”
吵吵闹闹间,院门忽地开了。
看着眼前之人,春杳秋杳都呆了。
“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宁娪婠看着两人,不客气的训斥道。
“奴婢知错。”春杳秋杳纷纷低下了头。
“你们俩个,随我进院子,我今日不看书了。”
“是,姑娘。”
院门“呯”地一声关上,外边侍卫们面面相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
宁娪婠坐回了石凳,低声问道:“表弟可是住进了府里?”
春杳一脸茫然,秋杳却是点了点头,说了声“是”。
宁娪婠心里了然:“明日开始,我要学做菜。”
这下轮到秋杳呆了,而春杳闻言,乐得合不拢嘴:“那姑娘学会,岂不是样样精通了!”
什么琴棋书画啊,养花捉鱼啊,再学会做菜,放眼江南,谁能与自家姑娘比?
见春杳笑得开心,宁娪婠弯了弯嘴角,心情愉悦,更加坚定了要学做菜的想法。
而这个想法的源头,便是——
她的好表弟。
一个好的试吃者难找。
送上门的却难得。
学会做菜,好歹多掌握一门手艺,以后什么事都说不准,说不定哪天,她就要自个儿做饭吃了。
往后若是有了心悦之人,那不也得靠这手艺锁住他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