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
夜色渺茫,仅剩的一点月牙儿也藏进了夜空的怀抱。
我在这清虚道观里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头,好像,很久很久之前有人告诉我,我叫骨轻语,这世上什么样的人才会姓骨呢?所以,我从来只说名字,不说姓氏。
而我在这道观里,每日不过就是看尽人间百事……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只知道我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只要是有生命的万物,那么我就可以进入他们的内心世界,可以帮助他们,消除恶念。
爱恨嗔痴,情仇恩怨,世间百事,过往云烟……
——
瞧,门外又来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人。只是……
我坐在那清虚道长像下的坐垫上,紧盯着那个贵妇人,轻轻问道:“夫人此行,有何要事?”
那贵妇人微微抬起头,想了又想,可是却一脸茫然:“我……我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她转身抬头看看天,喃喃道:“天黑了,我还要回去给楠儿做饭……”
贵妇人说完,便慢悠悠的要走。
我不禁面色凝重的紧盯着她,声音冰冷:“你回不去了。”
那妇人听了顿住脚步,转头问道,似有怨念:“为何?”
“天黑了,看不着路。自然,是回不去了。”
妇人忽然展开笑容对我说道:“姑娘,天虽然黑了,但是打着灯笼,总能找到回去的路。”
“可是,你看这地上,这烛光却照不到你的影子……”我有些同情这个妇人。竟不知自己已经身亡。
妇人的笑容顿住了,是啊。天黑的道观,点着几盏烛台,可是她,却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我……我……”妇人有些惊慌。
“你已经死了。鬼魂,自然是没有影子。”我站起身走到那妇人身前。
“什么……死了……我,为什么会死…..”那妇人一脸茫然,好似什么都不知道,却很伤心的流下血泪。
我不禁摇头:“又是一个执念太重的人,不愿意记起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何须如此呢?”
那妇人好似悲伤,好似发狂的大叫:“不…我那楠儿才五岁,我怎么会死,我怎么可以死——”
我的目光定睛在那妇人头上的木簪:这妇人衣着华丽,为何头上却戴着格格不入的木簪?
我素手一挥,那木簪上却显示出血迹斑斑。我看向那伤心到蹲在地上喃喃自语的妇人。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死的?
“你可还记得,你从哪里来的?”
那妇人抬头看向我,满面哀伤的点点头:“记得。可是……”
“既然记得,那就带我去,或许我能帮你。至少能知道,你是如何死的。”我说完,先出了这道观。
——
我和那已成为孤魂野鬼的妇人,一同站在一幢华丽的宅子前。大门的额匾上,赫然写着罗府二字。
只是我有些疑问,既然这妇人说是从这罗府出来的,那么她死了,为何罗府并不发丧,并无哭声。反倒这罗府张灯结彩,好似……刚刚大喜……。
我侧眸看看那妇人。移步上前敲门。午夜的安静,和那脆响的敲门声格格不入:“咚——咚——”
不久,只听房内发出怒吼的声音:“谁啊——这半夜三更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门,开了。一个睡眼惺忪的老者,探出头来,看了看外面,看了看我:“我说姑娘,这半夜三更的你一个人来我这罗府敲门,就不怕遇到歹人?”
我看看身旁的妇人,是啊,常人眼里,只有我一人。
我笑了笑:“敢问老先生,这府上可是有什么喜事?”
那老者打量打量我有些疑问:“我说姑娘,你这是寻我开心呢?这张灯结彩的,是不是有喜事一看便知。你三更敲我府门,究竟何事?”
我淡然一笑:“喜事未知,丧事可有。怕是府上冤魂未散,恐难安生。”
那老者听了,顿时心生怒火:“呸呸呸,小丫头片子你说什么呢,出口辱没。若不是这三更半夜的,我定要捉你去见官。“老者说完,重重的关上了大门。
我看着情形,不由得唇角勾起,向府内喊道:“枉死之人,定不甘心化为厉鬼。既然贵府无需帮忙,那我轻语,还是回清虚观的好——”
那老者听着门外传来的声音,顿住了脚步。叹了口气,继续前行。
——
我和那妇人来到罗府后门。我们相视一笑,穿墙进院。
我们刚走没几步。忽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那妇人。
我定睛一看,指引着那妇人的竟是她那临死时的不甘和怨气,还有那深深的执念。
一道只有我能看到的红色光雾,指引着她走向一个古井....古井的四周围绕着同样的血色怨念。
我拿下妇人头上的木簪,施以术法:“爱恨情仇所怨念,往事今日现。”
——往昔——
这妇人,原本是罗龙贵的原配妻子方淑媛......
破旧的草屋,方淑媛一人辛苦的打磨,只为能做出好的豆腐,能够赚些银钱养家糊口。
这时,罗龙贵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回来。看到方淑媛,喜笑颜开:“娘子......”
方淑媛看到罗龙贵回来,赶紧走到他身边嘘寒问暖:“相公,你回来了。怎么样,今日的豆腐全都卖完了吗。相公累不累,我去给你倒杯水......”
“娘子......你无须那么辛苦。都怪我,没有能力给你更好的生活。看看你这纤纤玉手,如今都粗糙成什么样了。”罗龙贵有些心疼眼前的人。
方淑媛满面温柔的笑了笑:“相公,有你在我身边。辛苦点也值得。只望能早些挣足了银子,你也能进京赶考,实现你的远大抱负。如此,我便能安心了。”
“娘子.....此生能有你在我身边,当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哦,对了,你瞧,我给你带了个东西。”罗龙贵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层层拨开手帕,露出来最终的物品。那是一枝精致的桃花木簪。
“好看吗娘子。只怪我没有能力,给你穿金戴银。不过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我手艺不精,做了一个多月,也只能做出这幅模样了。”罗龙贵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方淑媛很是感动:“相公,我很喜欢。便是旁人拿金山银山来,我也不换。”
罗龙贵宠溺的抱着方淑媛:“傻娘子,就这一个木簪子,怎会有人拿金银来换......”
夫唱妇随,只可惜好景不长。
终有一日罗龙贵进京赶考。只是这罗龙贵刚走,方淑媛就发现自己怀有身孕.....
罗龙贵喜中状元,京中滞留五年。方淑媛也等了五年。
五年来,官场的是是非非早已渲染罗龙贵成为一个负心之人......
方淑媛左等右等,终是等不来自己的相公。无奈,只身带着自己还不到五岁的儿子进京寻夫。
方淑媛进京好不容易打听到自己相公身居何处,来到罗府门前.....
“是谁敲门啊....”开门的是位老者。老者打量打量眼前衣着破旧的一对母子:“夫人,敲我府门,有什么事?”
方淑媛恭恭敬敬:“老先生,我是来找我相公的。”
“你家相公?不知是何许人也,怎么会找到我罗府呢?”老者有些疑问。
“不瞒老先生,我相公就是这罗府的罗大人罗龙贵.....”
“你说什么......”老者很是惊讶。
“我是罗龙贵的结发妻子,今日带着我的幼儿,寻找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