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关了足足两个多月,眼睛都快瞎了。从原来的明媚皓齿变成了现在的目光涣散,看不清人像。每次半眯着眼想要看清世界时,心里都会念一个咒语:乱嚼野生动物的渣渣统统下地狱。
我涣散,侄儿比我更涣散。
一分两亩地里四处淘宝,从他阿爹阿妈房间里搜罗出了他们当年写的肉麻情书,从他姥姥姥爷房间捡到珍藏版的武侠古书籍,这书籍居然还是线装本的,页码从后往前翻,侄儿以为是什么不要的垃圾,转手就给了隔壁的小妹妹当玩具,等到他姥姥姥爷发现半张眼熟的纸张顺腾摸瓜的找到线装版的古书时,完好的古籍只剩了半本。他姥爷心痛得捶胸捶出好几口恶痰来。
小家伙没心没肺地看着他姥爷哈哈大笑,眼珠子咕噜一转,贼笑着从兜里摸出一个灰不溜秋的东西来。
我眼瞎,看不清那是什么。
他姥爷眯着眼瞅了半天,正准备从他手里拿下东西,侄儿故意逗老人家玩似的一闪身,兔子般的逃走了。
“别走,那是你姑姑的东西。”他姥爷气得不轻,筋都蹦起来了。
我的?
竟是连想都没想,一把将这小子按住提了起来,顺走了他兜里的东西,放到眼皮子底下,抠了抠那层暗灰,终于看清楚了,是一枚银币。
毫不起眼的它,那是我的初恋。
那时的我,眼睛明亮,光芒四射。是个充满朝气的大学生。不仅有朝气,还有才气,能说会写会画,典型的古书里的大家闺秀。
我这个大家闺秀别的爱好可以不提,最爱的就是看书。
一有时间就往图书馆里扎。
两年时间,已经把图书馆里的藏书看了个遍,不能怪我看得太快,只能怪图书馆太小。没书看的人生多没有意义。
由此,我又瞄上了校外的书店。
校外书店的经营模式,除非刚到货的新书,架子上的书都在借书卡的范围。我们家的逸交友甚广,上到已经出了校门参加工作的都市白领,下到隔壁中学的青少年,左到隔壁大学的系主任,右到跨系跨级的哥们姐们,都能翻出她的朋友。她总是很经松地给我找来借书卡,让我在书的海洋里自由自在的翱翔。
新开的这家书店规模很大,一屋子的新书,但是,大部分的书都包裹了塑胶,也就是说新书除了掏钱买,根本没办法翻看内容,我托着半边腮一边走一边看,从那边看到这边,一直没伸手。一只胳膊挡在我前面,胳膊上的书晃到我面前。
也没管书是谁拿给我的,站在那木桩子似的看了起来。其间,逸好像跟我说了一句什么,我也没听真切,敷衍的“嗯”了一声,全成周围一切是空气似的旁若无人的看了起来。
如果爱书也分等级的话。
逸是钻石级,我便是王者。
翻着好看的书实在挪不开脚了,一口气竟然将一本书看完了,看完之后,我啪嗒啪嗒地掉起眼泪来。
“咳!”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声。
听到那声咳嗽我越发难受得紧,上气不接下气地吐槽:“怎么会有这么痴情的男人,怎么会有这种渣女,天打雷劈啊!”
呜呜呜呜.......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跟死了亲妈似的。
店主怔怔地望着我,清亮的眸子现出不可思议:“从来只有追剧追得痛哭流涕,追个小说也能哭成这样?”
“感同身受,感同身受知道吗?”
“那这书你要不要?”
“老板,这书可以借给我看吗?”
“怎么个借法?”他才开张,她知不知道刚才递书给她的人是他,看着她一副痴迷的像看恋人的目光盯着他的新书,他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谁知后患无穷。这姑娘竟然明目张胆地就问他借书。
“我办个借书卡,包月。”
“我这都是新书。”
“不管新书旧书,只要是书,不都是给人看的吗?”
店主定定地看着我:“好吧,包月,把你的证件拿给我登记。”
我摸了摸裤子口袋,跟逸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什么证件,一来不习惯,二来甚少出门,基本没有用得证件的地方。
得,还得跑一趟学校宿舍,幸好宿舍离这家书店很近。
“我回宿舍拿,等我。”
我将书看了又看,还回到店主的手里。店主接过书,心里有几分好奇,什么样的故事让这个小姑娘看得号啕大哭?
他翻开了书页,正看得书神。
一个声音传了进来:“我就说了,很好看吧,我的眼光一向不错的。”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大概没料到我的速度会这么快。
“骆亦航么,这本书我看过。”他轻轻地把书放在桌子上,眼眸深邃地看不出任何情绪,偏偏口气中带点戏谑的调侃:“你怎么评价这个人?”
“重情重义,如果我能遇到他,我就嫁给他。”我大言不惭地口气震得他一愣一愣的,他大约不知道现在的女生有多不知羞,爱上一个小说中的人物。
“可惜啊,骆亦航他只爱顾昭昭,可是顾昭昭有什么好呢,为了一个保送名额,出卖了爱情,把自己给弄丢了,后来失贞那个事情我只觉得她活该。又要当X子又要立牌坊。”不爱就不爱吧,为什么还要伤害那个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
说什么人家穷酸,给不了她要的生活。
怪别人的时候,不应该是自己想办法变得强大吗?
我从小被灌输的理念是:独立,自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所以理解不了那个女人的心态,她狠狠地伤害了初恋,用言语用行动一刀一刀地在他身上扎孔,她跟一个有钱人结婚,低眉顺眼地讨好着金主。再次偶遇事业有成的前男友,为了她当初说的话,拼死努力,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两鬓白发,一脸地沧桑,既然已经负了他,那就离他远点吧,可是,为什么被当年欺负她的人威胁之后会对骆亦航说什么要与他们同归与尽的话。
难道除了同归与尽就不能有别的办法,比如走法律途径去告那个人,为什么非得让骆亦航以牢狱之灾来承担。
一个用生命来爱她的人,心给了她,钱给了她,连命也给了她。
可是,她的选择却不是他。
何其悲凉,何其不幸。
我特别不忿地放机关炮似的滔滔不绝地跟店主说了一大堆,店主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眼里充斥着哭笑不得的怪异。
好半天,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可真是个书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