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在通往王都的大道之上,一名身穿战甲的男子骑着一头快马疯狂地朝着前方天下第一城王都赶去,他身上背着一个竹筒,浑身已经被泥浆和雨水覆盖,显得狼狈至极。
因为这已经是他日夜兼程的第十五天了。
终于,当王都的轮廓出现在他视野之中的时候,他脸上出现了一丝解脱,可就在其紧绷着的神经出现了那一点点的松弛的时候,胯下的快马却是在飞奔的过程中再次颠了起来。
哪怕这匹快马是他从距离王都的最后一个驿站之中换来的,到现在也是连续奔行了一天一夜。
疲马乏,在即将抵达目的地时,那男子再也禁不起颠簸之力,双目抹黑便一下子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因为马鞍上的铁扣,他并没有被彻底抛下马背,而是被那快马继续托着冲向了王都的城门!
次日,王都大殿之中,一道从南边送来的血书再次被呈上,虽然距离南疆之变已经过去了许久,但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够继续保持平静。
因为就在前一天,就在宁王南归的大军还没有抵达南疆大地的时候,边城,那座南疆第一雄关却已经先一步化作了人间炼狱!
城破了,洛国南部的门户正被以一种最可怕的方式侵蚀。
这一日的朝会依旧无果,但总有人再也按耐不住,于是不久之后,在王宫的一处深殿之中便联袂而来了这么几位洛国重臣。
就在不久前,身为天下三大国道之一的丹引一脉封山自隐,而垂帘之后的洛王自铭峰回宫之后,便一直处在一种可怕的宁静之中。
那种平静很可怕,即使是那人时不时得咳嗽声都能够让小心伺候在殿外的宦人宫女们浑身颤抖。
就在大殿之上的几道人影正愁眉不展之时,终于有一道身影从宫殿之外走了进来,那是一位老者,当他来到了大殿中央之后,却没有表现出与其它同朝之臣那般惴惴不安。
“咳......咳咳咳!”
垂帘之后的咳嗽声再一次传出,此刻在殿中的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唯有那最后一位走进宫殿的老者只是摇了摇头。
“你虽是王,却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之人......”
话音落下,所有人浑身一震,皆是抬头以一种惊讶之中又夹杂着惶恐的眼神看向了那最后走进宫殿来到了垂帘之后的洛王面前之人。
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当朝太傅乐师!
听乐师开口之后,那垂帘之后的咳嗽声终于一顿,只是那么片刻,所有伫立在宫殿之中的洛国之臣全部都再度转过身子肃然而立。
但只听那洛王沉默了少许之后开口说道:“我不甘心!”
“你是我最出色的学生,却也是我最不愿意去承认的学生,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愿意醒来吗?”
似乎早已经猜到了洛王的回答,但那个回答也是乐师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哼!”
乐师话音落下,垂帘之后传来的却是一声冷哼,躺在卧榻之上的洛王眉宇间的褶皱也越发明显了起来,不过在那好似自嘲般的冷哼声响起之后不久便又缓缓舒展了开去。
话已至此,乐师缓缓抬起头盯着那垂帘之后的轮廓看了许久,最后却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转身准备离开,不过临走之时,他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楚华已经随宁王南归,是你的意思?”
“他既然要去......我又何必拦他!”
洛王开口,乐师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摇了摇头继续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王上!”
就在乐师踏出殿门的那一刻,在其身后的大殿之中突然响起了数位洛国臣子齐呼之声,随后大殿之中的所有人都已经跪倒在了地上。
听身后的群臣呼声,乐师缓缓抬头看向了远处的天空,那双苍老的眸子之中似乎突然间多了一些什么,随后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心生无奈,不过若是深深体味的话那叹息声中更多的却是一丝莫名的洒脱。
“王上!”
就在群臣无措之际,突然在大殿之外,当乐师身影消失之后再度想起了另外一道低沉的声音。
来人同样乃是一位当朝元老,当他走进大殿之时便猛地跪倒在了地上,而后双手捧起手中的一块已经被鲜血浸透的锦布,抬头死死地看向了那垂帘之后的身影。
见此一幕,左右宦臣急忙上前接过那位元老大臣手中锦布,又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垂帘之后递交给了洛王。
接过锦布,即便身为洛国之王双眼也是再度微微眯起,似乎那从未有过任何一丝情绪的双眼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丝寒芒。
因为他手中的锦布并非在此自南疆飞驰而来的快马传书,而是一张联名血书。
其上则是满朝大臣之血!
“洛国祖训,为臣者不可怪力乱神,滋扰社稷,望王上.......”
“你在教我?”
那大臣话还没有说完,垂帘之后的王便已经打断了他的话,那声音越发低沉,让人闻之心颤。
“臣不敢!”
“退下去!”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一丝的波澜,但那献上血书老臣早已经满脸涨得通红。
这一次他并没有退,而是双目铮铮盯着那垂帘之后的轮廓再度大声说道:“王上!你醒醒吧,如此下去洛国完了......王都也完了!”
话音落下,左右侍奉之人脸色大变,两名黑衣护卫飞快自大殿之外疾步行来欲要将其拖了出去。
“昏君、误国!”
愤怒、不甘、疯狂全部爆发,只化作了阵阵漫骂渐渐远去,而剩下之人皆是浑身颤抖不敢再言。
但这一次,垂帘之后再度陷入了沉默。
“都下去吧......”
又是一道低沉疲惫的声音响起,身处大殿之中的所有人如获大赦,纷纷起身退去,当然也有人狠狠地咬紧了牙齿,双眼中露出了一丝愤慨。
不久之后,在那再度陷入死寂般的宫殿之中,一道倩影缓缓走了出来,她的步伐很轻,但并非她刻意如此,而是她年幼便养成的习惯。
“父王......”
她是第三个出现在王面前的人,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丝丝温婉,闻其声似乎便能猜测得出那声音的主人定是生得婀娜动人。
但那垂帘之后依旧沉默。
“阿托国使臣已经到了。”
见对方没有回答,她再一次开口,虽然她一直保持着内心的平静,但在提及阿托国的时候,她的内心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因为那是一个遥远的国度。
在洛国的南方毗邻着两个国度,其中一个位于洛国西南边界,便是刚刚与洛国进行了一场大战并且制造了南疆炼狱的罪魁祸首,荒原牧族。
而另外一个便是阿托,位于洛国东南边界,三国边界相互接壤,为陆上邻国。
巧的是南疆之大,也正是洛国与阿托、荒原之间的来往的必经之路!
“你......去吧!”
终于,似乎是明白了她话中之意,在那垂帘之后的洛王再一次用一阵有些疲惫的声音缓缓开口说道。
但那一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当洛王开口的时候,那倩影眼角晶莹的泪光已经滚落而下。
大殿之中再度陷入了诡异的平静,随后那道倩影突然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儿......儿臣领命!”
她的声音颤抖,也许来时她心中还曾抱有过一丝希望,那纸婚约不过是在她出生之前与阿托国王室之间的一场约定,可是多年之后阿托王室却真的来了,而且是在这个最不该来的时刻来了。
她也曾想过逃离自己的宿命,可是到头来发现命始终是命,是逃不掉的。
“阿托世代与洛国交好,儿臣此去,定会竭尽全力说服阿托王出兵,助我洛国平了南疆祸乱......”
她继续说道,可是那垂帘之后的王依旧保持着沉默。
最终她双目闭上,努力想让自己的内心平复下来,等她睁开双眼之时,那种哀怨之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然。
于是身为洛国王室长公主的她毅然起身,最后再度看了一眼那垂帘之后的轮廓,又在这大殿之中的每一个角落之中扫过,这才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此一去,或许便永远不会回来了!
“月儿......”
可就在那若心死的可人儿走到大殿门口之时,在她身后终于响起了一道疲惫且低沉的身影。
那一刻她浑身一震,可是对方却并没有继续开口,似乎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去说。
但她似乎已经明白了其父王的心意,随后嘴角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于是在王都之中,两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便很快传了开去。
其一,南疆之乱的蔓延,边城的失守让许多人终于在内心深处产生了惶恐,即便这王都乃是洛国最安全的地方,离那南疆远隔着千山万水,可这并不能阻挡惶恐的蔓延。
其二,在南疆已成炼狱之时,洛国曦月公主半月后将远嫁阿托的消息也像风一般蔓延开来!
“曦月......是你吗?”
在王都的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当王托福在听到那第二个消息的时候,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后猛地抬头看向了王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