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并未发现刘在她眼皮子底下玩的小动作,她用尖锐的目光审视着这位杰拉尔最信任的心腹:
“向我示好,是他的意思吗?”
冰冷的话语中看似不带一丝情感,但那颤抖着的红唇出卖了她。
刘笑着摇头道:
“杰拉尔先生现在还在海外,我这次过来只能代表自己。您知道的,像我这样的异国商人,总是需要高层人士的保护的。”
蜘蛛并没有怀疑这一说辞,身为异国商人的刘之所以给杰拉尔卖命,无非是希望自己海上的贸易线能够得到保护。
现在自己上位了,规则也自然会随着改变。那个男人终究会成为自己的过去式。
想到这里,蜘蛛撩了撩自己额头上的红色刘海,颇有些感慨的说道:
“欢迎你加入,我的朋友。”
似乎她对自己的老冤家即将落败而感到一些失落。
刘的加入不过是这次会议的一个小插曲,场上已经聚集了超过百分之七十的英伦地下势力。若无意外,今天过后,英伦就换天了。
只是,蜘蛛不知为何在即将功成之时感到了一股莫名的空虚。
她其实知道为什么,只是刻意的选择了忽略那个答案。
当蜘蛛在万众瞩目的会议中大放异彩之际,英伦河上的航船们却是像见着什么鬼了似的。
不管是进来的,还是出去的。都整整齐齐的往岸边靠了过来。以往车水马龙的航道中央竟给空出一条大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大叔,为什么我们要往河边靠?”
一位年轻的水手看着这不可思议的异常情况,大呼小叫的朝领着自己干活的老水手询问。
浑身烟味的老头见到这家伙这般口无遮拦,连忙揪了一下这毛头小子的耳朵。尔后又小心翼翼的在甲板上左顾右盼了一番。
在确定年轻水手的话没被其他人注意到后,老水手先是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小伙子不要乱说话。
然后才贴到他耳边低声说道:
“看见前面船只挥舞的旗号没有?这是有海盗要过来了。”
在河道里行船,每艘船上都有一个挥旗手。通过两面旗帜的舞动,可以很好传递信息,让拥堵的河道不至于发生事件。
老水手这艘船上的尾后也一位中年水手在往后边挥旗,让后方的船只规避。
年轻水手经验还不够,看不懂旗帜语的他有些不服气的小声嘀咕道:
“怀特湾里的海盗到处都是,也没见谁这么神气过。”
这可差点没把老水手气死,他又伸出那双满是老茧的枯手,用力揪住年轻小子那只还红通通的耳朵:
“笨蛋!用你的脑袋想一想,一般的海盗能够开进内河吗?”
和老水手打闹的年轻水手经老水手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八区看河道的那些警官们都是饭桶?”
这家伙朽木不可雕的样子差点没把老水手气死,他只得耐着性子给这个毛手毛脚的愣头青解释:
“听说过私掠船这个说法吗?”
年轻水手呆呆的点了点头。
所谓私掠船就是有了英伦女王掠夺许可证的高级海盗,他们可以肆意的掠夺其他国家的船只甚至城镇。
掠夺来的财产受到英法帝国的合法保护,而代价只需要每个月把税交够就行了。当然,从法理上,战时这些海盗也有义务为英法帝国而战。
只是除了当年的黑金伯爵,再没听说过有那个私掠船海盗主动履行过这种义务了。
“听好了,现在要过来的,是怀特湾,乃至整个北海的守护神,杰拉尔先生的蓝色复仇者号。”
蓝色复仇者这个名字从老水手口中说出来,显然把年轻水手吓的不轻。他这才意识到若不是老水手拦着,自己刚刚差点就祸从口出了。
即便是他这样刚刚初出茅庐,在水面上混饭吃的小伙子。蓝色复仇者号的威名也是如雷贯耳,海上有太多太多关于这艘私掠船的传说了。
甚至有人把这艘船的船长杰拉尔先生同当年威震五海的黑金伯爵相提并论。
他们同样都在一望无际的大洋上获得了海盗王的称号。
“不是据说杰拉尔先生发过一个毒誓,说蓝色复仇者号永远不会靠岸吗?”
年轻水手半知半解的问道。
老水手又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敲:
“你用几年时间就能学会说话,可为什么花了十几年都学不会闭嘴?”
灰蒙蒙的天空降下一缕白绒。
身着黑色大衣的蓝发男子屹立在船头,他伸出那只满是五光十色的宝石戒指的手,接住了那缕转瞬即逝的绒毛团。
“今年的第一场雪。”
男人看着手掌心内那颗冰冷的水珠,若有所思的说道。
老实说,自己脚下的船是已知五海上开的最快的船只。但杰拉尔依旧觉得这艘破船慢的发指。
他长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息自己按耐不住的心情。即将再次与那个女人相遇。
老实说,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第一次约会的男孩,有些手足无措。
凌冽的寒风从他刀削般的脸庞边略过,将他深蓝色的长发向后扬起,一如脚下蓝色复仇者号上挂着的蓝帆。
不知疲倦的风儿在他的耳膜上呼呼作响。这对常人来说或许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但杰拉尔已经在海上带满了整整十个年头。同变化无常的海风相比,英伦城内咆哮的东方就犹如小姑娘在吹箫。
仰起头,满天的白色绒毛在风中飘忽不定。耳边回荡起伯爵临别前的告诫:
“英伦地下之王的位置,不是谁能给的。它就在那里,你必须自己去拿。”
“而且,王位是永恒的。王,却不是。”
“今天你坐上王座,享受到了它给你带来的尊贵。你就有了无数看得见,或看不见的敌人。”
“小心点,挑战,来自方方面面。”
“除非你像我一样的选择放弃。”
最后一句话老人是用着略显狡黠的语气说的,他当时的样子看着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杰拉尔不由得在心里感叹:
伯爵可以说是毫无保留的把经验传给了我,然后将他的大部分势力无偿的托付给了我。
伯爵在某种意义上确实是杰拉尔的偶像,是杰拉尔尊敬,并且试图学习的人。
老人在功成名就后成功的急流勇退了。那自己在处理完那些烦心的麻烦事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杰拉尔在思考这个问题。
又是一团白绒绒的小雪团飘入了蓝发男子伸出的手中。与上一片不同的是,凌冽的东风降低了手的温度。
白绒绒的小雪团并没有第一时间融化,它像一根显眼的刺,定格在了五光十色的大手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