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徐,庭院里那棵靠近书房窗边的樱花树随风而动,粉嫩的花瓣驾风而落。今日天气晴好,连续几天的暴雨终于散去世间重见天日趁着艳阳,家奴院工此时此刻正有说有笑的打理着属于各自本分的事务活儿计。院子的主人满庭芳这个时候正坐在书房,手里正拿着一本文章认真拜读。面前的书桌上除摆放着文房四宝外还有几本整齐叠放的书,一杯香茶冒着热气放在这叠书的一旁。
“二爷”一声轻语将满庭芳的思绪从书中打断。别院管家站在书桌前,微微的弯着腰轻声唤了一句。奴随主姓管家名叫满宗已经是半百之龄,头发胡须已经有些灰白脸上的皱纹也是如沟壑一般。管家满宗自满庭芳记事的时候起便伺候侍奉着可以说满庭芳是他从小带大的,所以说满庭芳和满宗名义上虽然是主仆但在满庭芳心中满宗的位置更接近家里长辈。满庭芳放下手里的书,看着面前的老管家问了一句:怎么了?
满宗微微施了一礼说:“二爷,您看这连续七八天的大雨终于停了,我琢磨着趁今天天气不错打算打发几个下人进城一趟采办点家里吃的用的。我这过来问问您,您有需要采办的东西没有?”杭州府一连七八天大雨倾盆今天是终于停了,又看见太阳了。老管家满宗刚刚在前后院询问统计了一下觉得家里吃的用的东西也在这几天用的差不多了,他吩咐了账房的人带着几个下人进城把家里该补的东西补齐该采办的采办。
满家在杭州府有两处院子一处在杭州城里是满家老宅。这座五进的大院落占地十几顷,是满庭芳的父亲满和斥巨资修建里面亭台楼阁水榭凉亭应有尽有据说仅仅是建筑用银便高达三十万两。另一处,是满家别院位于杭州城外向西十五里处因这里山水秀丽,景色宜人所以被满家看中后买了一块地皮修建了一个三进的院子,目的为的只是一家人在城里待腻了出来散心时能有个落脚休息的地方。满和死后,老宅里只剩下满庭芳和哥哥满庭贤嫂子梁氏居住,哥哥满庭贤因为生意需要经常外出而且一走就是两三个月。如今满庭芳年近十五了而且哥哥又总是长期不在家为了顾及自己的嫂子梁氏于是满庭芳自己提出来要到城外的别院居住。一来这里距离满家祖坟较近算是为自己的父亲守孝,二来自己搬出来后也能封住世人的悠悠之口顾及到嫂子梁氏的颜面清白,再有一点满庭芳没有和兄嫂名言的就是从小他就是读圣人之书受儒家影响本身对经商事就有些抵触而满家却是整个杭州府数一数二的大粮商每天登门拜访的商人是络绎不绝,如今他搬出城来也是为了躲个清净好静下心来读书。
满庭芳听完满宗的话后,心里想了想自己除了书籍典章以外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至于别院日常生活中需要的他这个从小娇生惯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富家少爷怎么会清楚了解,完全是一概不知完全不懂的。满庭芳回了句:“我这里没有特别需要的,您吩咐着他们采买一些日常必须的就好”说完,又拿起书来拜读。
满宗回了一礼也没说话转身离开了。满宗刚刚离开不久,就听外面人声响起闹起来,紧接着一大群人的脚步声从走廊那里传进满庭芳的耳中。满庭芳面带不满的放下书,起身绕过书桌正要出门看看究竟是那个没有规矩的下人打扰了自己看书,还没出房门就听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且传来女眷的嬉笑声,紧接着一股淡淡的胭脂香粉味飘然进房。
“这连续多日的大雨总算是停了,趁着晴天各家的公子小姐们都结伴出来散心”说话间,一位年约三十上下身材姣好气质成熟的女人径直走进房来,这女子眉如远山,目似秋水,杏眼琼鼻,容貌十分美丽,衣着服饰一派富贵样。这女子说着话进到房来,见到满庭芳面带笑容继续说的:“依我看整个杭州城恐怕只有我家二公子不喜出得房门透气散心”
满庭芳见到来人,赶紧深施一礼毕恭毕敬的说道:嫂嫂,您来了。”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大哥满庭贤之妻梁氏,入满家门已经整整十五年可以说是贤良淑德。梁氏入门那年正好是满庭芳出生母亲难产过世,满家女主空缺因此梁氏进得门来后便以长房长媳的身体扛起了打理家务的责任,十五年来是兢兢业业把满家的家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尤其是满和病重期间梁氏日夜伺候身旁不敢有丝毫松懈,就连满和每日的用药都是梁氏亲自煎熬并且要亲手喂给满和。对于梁氏的为人处世,不论是府内府外无人不称赞。
自从满庭芳不听劝说从老宅搬出后嫂子梁氏必定每日过来别院一次,要么是送些吃食要么就是吩咐着下人做些事情。二弟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只知道读圣贤书那里懂得如何管理下人以及操持家务,如今他一个人住在别院要是那些个不懂事的下人不好好伺候影响了二弟的学业甚至欺负了他那怎么得了。正是出于这么想,所以哪怕是往返三十里梁氏也是必定每日过来一次。前几天连续的大雨导致城外道路无法行车,梁氏才停了几天。今日一出太阳,她赶紧吩咐下人准备些干净的被褥以及满庭芳换洗的衣服,又让家里的厨子做了几样满庭芳从小爱吃的糕点给他送来。
梁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满庭芳,见他气色红润没有丝毫病态模样也就暗自放下了心,可嘴上仍然担心着说:“前几日的大雨,每日早晚你有没有让下人给你找出几件衣服加穿上?”
满庭芳伸手虚礼的让梁氏坐下,一边喊来下人吩咐为嫂子上茶,一边挑了和梁氏面对的位置坐下:“嫂嫂安心,我早就不是那个在您怀里哭闹的小孩子了这点事情我还是知道的”说完,满庭芳眼中透着关心,有些不安的看着面前的嫂子梁氏继而说道:“老宅距离这么远,一来一回几十里路程。您不必每日都过来看我的,我在这里有这些下人伺候有满宗操持您还有什么不放心呢?”满庭芳知道,连续几天的大雨肯定让来往的道路变得难以行进,嫂子却还是在雨停后的今天赶来自己这里十几里的路程一定是遭了不少的罪。
梁氏听完知道是二弟满庭芳心疼自己怕自己太过劳累,心中便多了一些宽慰。她认真打量着房间各处见一切还算妥当便稍稍的安下心来。和老宅相比别院修建的年头不长,但因为起初只是当做满家外出消遣时的落脚处所以除了完工后的那年全家人在这里小住了几天外往后的多年这里都是处于无人居住的情况,满庭芳当初执意搬过来的前几天梁氏只是派人过来打扫清洁以及置办一些日常用具而已。这几天的大雨让在老宅无法出门的梁氏十分担心,别院不要因为年久失修房屋有漏雨损毁才好。
梁氏见别院还算妥当也就不在多心,她喊来自己一名随行的丫鬟,从那位丫鬟手中接过一个精美的食盒放在桌上:“临出门的时候我让家里的厨子做了几样你爱吃的糕点,你快尝尝”说着话,便一样一样的把食盒里的东西摆在桌上
桌子上有黄白分明,滋润松软,香甜可口的桂花糕,有洁白如雪,软糯香甜的头条糕,还有色泽金黄,曾酥叠起,香甜味美的吴山酥油饼。这三样都是满庭芳自小就爱不释手的美味。看着面前的糕点满庭芳几乎是垂涎欲滴,不等嫂子的招呼拿起一块酥油饼就放进了嘴里大快朵颐着
嫂子梁氏眼中透露着温柔,看着面前的满庭芳,满脸的宠溺:“看来能让我家二公子忘情的除了圣人的经典书籍就只有这些小小的糕点了”
满庭芳一听,忍不住讪讪一乐一不留神从嘴里喷出几个酥油饼的渣子出来。梁氏见此,赶紧掏出手绢一边为满庭芳擦去嘴边的残渣,一边宠溺的说道:“刚刚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长大了,怎么的让我用几块糕点就露了原型了?”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憨样,正呵呵傻乐的满庭芳。梁氏脑中又回忆其曾经的往事来,进门的同年自己的婆婆因生满庭芳而难产过世,之后公公满和又带着自己的丈夫满庭贤四处奔波把一个诺大的满家和一个刚刚出生还在襁褓中的交给了自己。从此以后梁氏对满庭芳既是嫂子更是娘,从教他走路说话到亲手给他洗身子换尿布把这个二弟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一般扶养。她清楚的记得那年冬季的一天一岁多一点的满庭芳躺在自己怀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火炉旁她正在认真的对账销账,幼小的满庭芳正呼呼的小睡。突然从自己怀中传出一个用十分稚嫩的声音喊出,虽然这个词音量不大但足以让她觉得晴天霹雳:娘!
的确,在梁氏眼中满庭芳这个二弟更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她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可是不知不觉间她把自己那份隐藏的母爱毫无保留的给了满庭芳,这或许也能说明了为何这么多年来她从不为自己没有亲身骨肉而遗憾难过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