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日下,绯红的云霞晕染了半边天空。
——宜私会密约。
宋宝心里念着前几日借来的才子佳人话本,摇头晃脑道。
那若芙平日里老是低着个头,自己竟然不知道她长得这般标致,真真是浪费了那一副好相貌!
宋宝哼着歌,怀里揣着用来定情的丝帕,往西南角门蹦跳走去。
走着走着竟看到李管事在前面训导下人!宋宝心中一凛,忙往一旁的柱子后面躲去。
那被训的奴婢看见了宋宝,张嘴就要叫喊。
宋宝仗着他老爹背朝着自己,凶神恶煞地伸长脖子,朝着那奴婢做了一个手劈脖子的动作。
那奴婢顿时讷讷不敢再言。
谁不知道李管事的干儿子宋宝平日里是这王府的一霸,怎样都招惹不得啊。
别看李管事平日里对他吹胡子瞪眼的,可是真出了事比真儿子都亲——哦不,李管事到了这把年纪,好像还没有儿子,不知道有没有女儿。
总之,今日要是告了状,可能会暂时转移李管事的注意力,可要是被宋宝那臭小子记住了相貌,打听出名字,怀恨在心,哪日在李管事面前说说自己的坏话,可能结局还不如在这里被训呢!
那奴婢只好垂下头,作乖巧状。
宋宝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识时务。
李管事抓住那些个奴婢唾沫横飞地讲了许久,听得宋宝抓耳挠腮,奴婢们都还乖乖的站直听训,宋宝已经在柱子后面滑坐下来,望着越来越沉的太阳心焦。
要是自己久久不至,美人会认为自己是个失信的人吧?没准以后都不愿意和自己说话了。她今日里又病了,可能撑不了许久,就会走了。
哎,这个老头子!什么时候不讲话,偏偏要到他的关键时候!
宋宝见李管事一直没有停下来,反倒越说越激动的架势,最后咬咬牙,弓着腰从路旁的花丛中爬了过去。
“你们在看什么?”李管事不满问道。
一众奴婢都垂着头不敢说话。
“回话!”李管事大怒。
今日就是看见这些奴婢好吃懒做,他让她们搬个花坛竟然都推脱太重了搬不动,才一怒之下把这一块的奴婢都召集起来,集中听训。
哪知讲了这许久,他们看起来服了,实际上还是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李管事指着离他最近的一个奴婢问:“刚刚就数你探头探脑最殷勤,快说!不然揭了你的皮!”
那奴婢哭丧着脸,话在嘴里滚了几圈,最后道:“奴婢只是见花丛中有些动静,可能是什么动物蹿了过去吧。”
“胡说!我堂堂王府哪来的这些畜生!”李管事大怒。
但是底下竟然发出几声“噗噗”的笑声。
对不起,他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李管事狐疑地看着他们,道:“现在你们的胆是越发肥了,敢合伙来欺瞒老夫。”
下面的人忙端肃站好。
李管事却不依不饶,点出几个人,道:“你们几个,一人下去领二十板子,有不招的,再领四十板子,再不招,加八十板子。“
那几人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怎么,不服?”李管事冷笑着问。
不等人回答,李管事又接着说道:“我五王府以军法治下,这些年我太宽仁,怕是你们都忘了。贻误主事,借辞推脱,聚众欺瞒!如此罚你们,就算你们闹到主子面前,我也自有说头。打!”
顿时就有软骨头的瘫倒在地,哭道:“李管事饶命啊,我说!刚刚小人看到了是什么爬过去,看得清清楚楚!”
“这还差不多,说。”李管事面露舒缓,殊不知更气人的还在后头。
“小人……小人不敢说。”谁知那人到了这关头,还是扭扭捏捏。
李管事胡子一翘,眼睛一蹬:“那就给我打!”
那人忙扑在地上,痛哭流涕:“我说,我说,但管事大人听了不要生气。”
“你先说了再说,”李管事皱眉,“要打要罚全凭府里的规矩,轮得到你来跟我讨价还价?”
“他不说我来说!”见着有人已经捷足先登,只差临门一脚,深知他说出实情后必有人遭殃,另一人忙跪下陈情。
有人开了头,剩下人的膝盖骨也一个比一个软,顿时院子里乌压压跪了一片。
只有几个人站着,丈二摸不着头脑。
“他们都跪了,你们几个怎么不跪?”李管事冷笑问。
“回管事大人的话,小的确实……确实没看到花丛中有什么。”
“大人明鉴!小人一直在听训呐,头一直垂着,虽然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但一直不敢抬头看啊。大人明鉴!”
“你们都是这样想的?”李管事扭头问后面的人。
“回青天大老爷的话,小人们均无二心!”
李管事笑了:“我只是一个管事,可担不起你们口中的青天,不过既然你们都在专心听训,那就罢了。”
那些站着的奴婢齐齐舒了一口气。
“——只除了一个人,”李管事话锋一转,将一个奴婢提溜出来,垂头问道,“你既然在专心听训,刚刚又笑什么?”
那人颤颤巍巍地回道:“管事大人冤枉啊,奴婢、奴婢没有笑。”
“先把这个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李管事喝道,“欺瞒我,你没那么大的本事,老夫也没瞎了眼!”
“冤枉,冤枉啊!”
“四十大板。”李管事道。
那人顿时噤声,不敢再叫喊,沉默着被一旁的家丁架下去。
“就在这里打,我看谁不招!”李管事随手指了指一旁的空地。
“是。”家丁领命,随后拿来一块成人腰粗的厚木板。
那人吓得脸都黄了,偏偏不敢再出声,怕李管事一个不高兴就给他加到八十大板。
那他半条小命可就去了。
“皮肉打烂些。”行刑的壮丁刚举起板子打了四五下,李管事便侧头吩咐道。
被打的奴婢疼得龇牙咧嘴,终于在打了第十下的时候忍受不住惨叫起来。
李管事也没去管他,只是对着眼前的众人道:“你们一起说,我听得出来谁的说法跟其他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