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银色的物质慢慢的流去，精神上的窒息的感觉慢慢的消退，五感封闭的痛苦渐渐消解。眼睛还没有睁开，光感就已经透过了眼皮。时刹迫不及待的张开了眼睛，伸手从旁边把衣服捞过来披在身上。
右眼已经往操作台前面的荧光屏界面上瞅去。
符梓官回头瞥了他一眼：“现在看不出来什么的，君位者的检测结果最少也要在万象仪里面处理三天，你身体没问题。”
“哦哦哦，谢谢符姐。”
时刹连连点头。他看看扭回头去的符梓官和一直盯着操作台的叶然，脸上还是发烫。
这两个女人一点都不知道避讳么？我一个大老爷们要换衣服啊？
看她们两个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时刹破罐子破摔走到了自己的专属储物柜那里，里面是全新的一身制服，他一件一件的把衣服穿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衣服的质感好像比上一套还要好，那织羽纹路细腻无比，没有束起口子来的宽幅大袖真的像是华丽的羽翼一般。
这一身是日常的衣服，外出的长衫剑裳放在另一个盒子里被他拎在手上。
飞行服也换了一套新的，老的被他放回了柜子里。两个女人看上去都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他冲着符梓官点点头说道：“符姐，我先走了。”
“每天早晚来报道。”
符梓官头也没抬，声音清冷淡漠。
如果说叶然是生人勿进的冰霜，那符梓官就是泠泠无相的月光。她不故意摆出冷漠的表情，不故意用生硬的语气，但是言行举止之中就是让人感受到一种无法接近的距离感。
饼哥说她也是一位【侯位者】，也是灵安唯二的侯位，封号是【凛侯】。两位主事着一个凌然傲立一个凛然无相，倒是相得益彰，画风一致。
从灵安到长远的距离不算远，开车的话正常需要三十分钟左右，但是对于时刹来说只需要不到五分钟。
长远大楼顶上也是有停机坪的，一条小巧的飞鱼青鲤型号轻轻松松的就落了下来，时刹整个从罐头飞行服里脱出来，看一眼周围。
迎上来的是老熟人了，常解文和李莫忧都在，旁边还有别的不认识的员工。
时刹跟常解文交流过几句以后就跟着李莫忧走了，先要去换“眼珠子”，然后这里也有一套体检等着时刹。
一路上都是李莫忧安排，时刹只需要顺着她的意思到处走就行了。但是明显长远的体检要比灵安的简单很多，大多数还是常规的医院里那一套，没有灵安那么黑科技的操作。
眼珠子只需要做一个常规的清理和换电池而已，时刹上午做完检测回到了他在长远的房间，中午吃饭前就拿回了眼珠子。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套非常具有科幻风格的外骨骼套装，包括一套非常复杂的腿部动力系统和完整的外脊椎，这就属于他的“试用员”职业的工作内容了。
时刹能够感受到，现在他的身份地位确实是有了提高。
之前长远给他一套专用的小套间还算不上什么，可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明显是专门定制的食物与以前没有过的站在不起眼的地方等待召唤的侍者就不是以前有过的了。
时刹明显能感觉到现在在长远里面随时都有一两个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现在虽然没有人一直跟着他给他说些什么，但是他一招手，就会有人出现在他面前给他答疑解惑。
不知道这个公司的人有多少接触过【那一面】的东西，但是至少他的总负责人李莫忧应该是知道的吧？常解文一定也是了如指掌吧？
这二位都是成精的人物，态度上体会不出什么变化，但是明显感觉之前他们对他是捧着看着悉心照料，而现在则给了他一定的自由，并且有意的给他漏出来了一点东西看看。
下午的时候，时刹又见到了程工。
地点却不是之前的车间了，而是一个更加精密的机械实验室。长远的这种地方比灵安要大气的多，各种科幻电影里的设备层出不穷，很多都直接是物质与光影结合的那种结构，一眼看上去简直是走进了一个什么游戏一般。
“都是些能用不能懂的技术，难免会有不可控因素，还需要多调试。”
看着时刹像是走进了大观园一样的眼神，程工笑呵呵的一边讲解，一边给他简单的描述一下长远的科技技术。
像是灵安的底子是应氏传承一样，长远也有一个巨大的传承，但是不是那种仙人武圣的传承，据说常遇安得到的是一群想要求长生的修士搞出来的各种【古物】，其中绝大多数意志都与长生有关。
但是古人毕竟对于怎么长生不可能有太科学的理解，所以引导出来了大量的异种能源和各种能源的利用器具，现在已经稳定投入成产的【晶体电池】和【反作用力核心】就是这些东西带来的产品。
其中最神秘最伟大的就是【人造精神系统】，是真正的赋予死物以生命的伟大技术，但是现在进度还非常缓慢，衍生物就是【人造神经系统】，已经很成熟了，多次实际使用都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时刹来到这里，当然是有事情的。程工领着他来到了一个操作台旁边，给他展示在操作台上放置着的一把弓。
这把弓反而与这个实验室的科幻风格稍微不符合，整体造型并不是南枫雪曾经给过他的那一把科幻感满满的复合弓，而是一把看上去非常有奇幻特色的反曲弓。
整把弓一眼看上去有三段结构组成，首先是一个弧形的弓把，两边则是两个鹿角状的弓臂。这对弓臂其实也可以说是两部分组成的，从连接处首先是一段“S”形的主弓臂，然后是另一段上翘的“S”形的辅弓臂。两端弓臂上面都没有弓弦，也没有看见连接弓弦的零件。
弓把是这把弓最最科幻的部分，因为它除了弧形的弓把之外还在中间连接着一个极为复杂的导轨结构，整个结构由数十片长短宽度厚度都不相同的长条状物体组成，整体呈一个复杂的多边体住的样子，中心是中空的，仅仅在与弓把连接的部分产生一个复杂的几何图案的连接结构，整个弓把看上去简直像是一座奇异的建筑被缩小了一样。
整个导轨长度有一个小臂那么长，整体粗细也大概有手臂粗细。在整个弓身的位置略微靠上，持握的时候因为精细的设计所以还算舒适，移动的时候导轨不至于打到手臂和戳到胸膛。
“反作用力弓，专门给你设计的。从你们遇见【魔君】开始就开始紧急设计，用的是以前的设计稿稍加修改，供能核心使用的是最新一代的晶体电池，最新的适配反作用力核心还在调试中，这一把用的是老的核心做了个并联。”
程工把弓取下来交到了时刹的手里，一边看他尝试着做出瞄准的动作一边进行讲解。
“使用的箭矢是仅在设计稿里的概念产品，以前从来没见过君位者到底是什么样，心想反作用力炮一炮也就解决了，没想到会有这种程度的力量。这种箭矢是幻想物质与幻想能源共同构建的，箭矢的成本比这把弓还要高，一根箭成本将近四百万。”
箭矢也被他从操作台旁边的格子里取了出来，这箭矢就更加神奇了，根本不是什么圆柱体或者立方体的，整个就像是一段被锈蚀的马上就要断裂的铁条一样，而且还是多种物质连接的，一条一条的长短不一的不明物质连接在一起还摆的非常不整齐，没有尾羽，也没有箭头，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没有任何质量感，用眼睛看却能感受到这种物资无可比拟的细腻质感。
箭尾还有一个连接器一样的小零件，连接的是这把弓专用的撒放器。
程工一点一点指着这支箭上面的小零件们，简单的说道：“整个箭支的箭杆子提供动力，被【执念者】启动以后会产生一个内部的力场趋势领域，连接撒放器以后这个领域会被限制到一个微小的上限值里。
弓身被【执念者】启动以后会产生另一个截然相反的力场趋势领域，箭支与弓身的反作用力场导轨重合的长度越长力场作用力越大。
这个导轨主要是稳定作用，真正的动力来自于四根弓臂所提供的反作用力线，最高可以为这支箭提供大概百倍音速的初速度。这支箭上面的【那一面】的力量还提供了一个恒定的【单向作用力】不论是以什么样的速度接触物体都会无差别释放，同时这个力量还保证了这支箭的飞行轨迹为绝对直线。”
他又取出来一个小巧的水晶一样的箭头，给时刹演示着如何连接在箭杆子上面，然后说道：“这个箭头是整支箭的主要成本，原来我们的设计稿是仿照应先生那柄【饯灵】来【沁染】出【崩离】的能量结构来制作箭矢，但是之前了解到了那位【魔君】即使是被几乎腰斩了也能回复伤口，这种箭支的洞穿伤害恐怕更难以起到好的效果，所以从以前无法加以利用的能源类型里面挑选了一种恶意满满的类似于【枯萎】、【凋零】、【腐朽】的属性的能量加以沁染制作的箭头，平时不要长时间装在箭支上，不使用的话保质期约为六个月。”
“哦哦……”
听着以前一副大科学家的样子的程工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讲解这种玄幻的内容，时刹还觉得有点新奇。
程工明显是一个非常理科的人，每每提到“暂时无法理解”、“还不能确定”这种字眼的时候，脸上的纠结表情肉眼可见。
他简单的理解一下，这把弓不就是一把便携式轨道炮么，不过轨道炮的杀伤力全靠无比强大的动能，这把弓的杀伤力靠的是强大的箭头？
那么为什么不做成枪呢？
稍微一想时刹就明白了，应该是因为成本吧。这种东西做成枪的话完全没有枪支射速和威力方面的优势，而且两根反作用力线最后也无法隐藏在枪身上，不对称的拉弓放箭力量也没有做成弩的必要，最后才会是这种简易的设计吧。
从长远回到了灵安，已经是快要晚饭的时候了。
南丰市比东北要暖和，但是这种天气毕竟还是冷的。
食堂里来人不多，但是菜色还算不错。吃饭的时候食堂阿姨给他塞了一瓶没有标签的水，他看一眼就从那只有他能看见的琥珀色光泽之中看出了这瓶水的虚实。
吃过饭，是正常的晚间跑步时间，时刹已经好久没有参与跑圈了，今天来的人还少。跑完了步是例行的晚间小酌时间，这时候参与的人就多起来了。
时刹特意要了一杯坐在角落里慢慢的喝着，大家比平时少了几分激情，没有了平时的吵吵闹闹，毕竟刚刚才经历过真正的刺激的。
一杯下肚，应无垢风轻云淡的宣布零数组成员可以开始休假了，没有意外的话可以一直休到春节后。
这长假可真够长的，时刹略微一算，满打满算三个月有余。
同时，神神秘秘的敖大炳把一整箱黄金搬了出来，在灯光下打开箱子的时候还真是闪闪发亮。每人都有一块，倒不是为了它实际的价值，更多的是个纪念。
每个人的无应牌也都还了回来，时刹接过自己的牌子，上面什么也没有，还是老样子，不知道登记了什么。
一顿饭吃完，时刹才意识到这一顿吃完了明天就能走，这一顿已经算是散伙饭了。大家各自回去睡觉，人越走越少。
时刹一直在看走的众人，直到这里只留下了他和应无垢与敖大炳。
应无垢这时候也有默契的从身边的柜子里取出来早就准备好了的星衍剑，这把剑里面的【凝结】虽然不是多么暴烈地能量，但是杀伤力实在是太大，贸然释放出去难免有什么意外发生，最后的结果是由时刹随身佩戴，让它自然地散失。
经过这一次，时刹已经被证实在【星衍剑】与【无仪剑】的驾驭程度上已经超过了应无垢，实在是天赋异禀。
“好好休息。”
敖大炳也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走的时候顺便把叶子也带着，你俩顺路。你的鱼要经过一轮新的改造，你今年回家的时候开着另一架鱼走。”
“啊，我还能把飞鱼开回家去？”
时刹接过来星衍剑就已经有点意外了，再加上一架飞鱼，就更加不自然了。
这种东西，是可以带到人类社会之中的东西么？
“当然了，这可是你的工作内容之一。而且最近长远那边正要发行一款反重力悬浮汽车，对外宣称是磁悬浮汽车，你可以说你的鱼是内部产品。”
“哦……”
时刹点点头。这么一想，反正自己还得把长远发过来的不知道干什么用的一套外骨骼也带回去使用测试，虱子多了不痒。
三人也终于离开了他们的快乐屋，各自回到自己的地方。时刹走回自己的小楼，躺在踏踏实实的床上的时候舒服的发出了一声喟叹。
这一段终于是结束了。回忆一下，兴奋褪去了以后，更多的是无名的恐惧。多少次，死亡就在一线之间，一想起来明天就能脱离这一切，心里居然还有一种解脱感。
“好好休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希望今夜无梦，一觉到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