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亮的很迟,云层低垂,微风里有些黏潮的感觉,像是要下雨了。
大家心情都很差。张竹生和塔夫去海边叉鱼,韩进去摘一些果子,杨攀月拿了几个矿泉水瓶子,准备走远一点弄些淡水。
黄辰辰发烧了。
石珀把浸过海水的布片搭在她额头上,心绪不定。黄辰辰闭着眼睛,紧紧抓着他的手。
望着黄辰辰,石珀突然觉得十分愧疚。
大家简单吃了东西后,柳教授走进了窝棚,“石珀,你先去忙吧,大家都等着你呢,可不能没有主心骨啊。”柳教授扶扶眼镜,“我照顾她吧。”
石珀点点头,松开手,走出窝棚。
大家三三两两在沙滩上或站或坐,都显得百无聊赖。
石珀坐在沙滩上,拍拍手,招呼大家过来,他已经没有心力大声喊叫,浑身只剩下疲惫和无力感。
大家慢慢聚拢过来,都随着石珀坐下。石珀想了想,叫张竹生把教授也叫过来。
“说几件事情吧,”石珀简单明了,“第一件,今后凡是行动,都必须两人以上成行,不得分开,不得单独行动。塔夫、教授分一组,张竹生跟韩进一组,杨攀月跟黄辰辰一组。为了保证安全,切记,哪怕去方便,都要两个人一起去,要确保相互能看见。我机动,谁不方便的时候,我顶上。”
石珀叹口气:“第二件,就是黄辰辰病了,而且这天气恐怕要下雨,咱们暂停行动。大家需要去搭建窝棚,我们还不知道这雨要下几天,我害怕这里有雨季,那雨一下几个月的都有。按组去建窝棚。范围就在这草坡下面,不要离海太近。”
“第三件,就是说说以后的打算。跟踪机器的事情无法进行了,等天气好转,咱们准备沿海岸线向南行进。”
“你们有没有异议?”石珀望着大家,然后又拍拍手,“都去干活!”
看着大家散开分组去寻找搭建窝棚的木柴,石珀站起身,想去看看黄辰辰。杨攀月叫住了他。
“石珀,”杨攀月说,“你跟黄辰辰一组吧,我跟塔夫一组,方便监控。”
“不了,女孩子的事情有时候不方便,”石珀摇摇头,“塔夫有我盯着呢。”
杨攀月叹口气,转身走了。
搭建窝棚很简单,用粗壮的木枝搭好框架,铺上厚厚的草,勉强能遮风避雨。七个窝棚一字排开,在草坡下像七座营房。
中午时分,天色一下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大雨终于伴随着电闪雷鸣落下,风也逐渐大了起来,波涛汹涌,仿佛要排泄胸中的积闷,海浪铺天盖地砸下来,气势惊人。
大家缩进窝棚里避雨,火堆早被冲得一塌糊涂,望着外面的大雨,柳教授对石珀说:“如果气温下降得厉害,给大家发一些衣服吧。”
“嗯。”石珀伸手摸摸黄辰辰的额头,不那么烫了。又喂了她一点水,石珀坐起来看着大雨把平整如镜的海岸砸成蜂窝,又搅成一片浑浊的泥浆。
“柳教授,您老家是哪里的?”石珀漫不经心地问。
“浙江海宁,”柳教授说,“已经有十几年没回家了。这次是去南京参加一个二战历史的学术会议,也没回一趟家。家里也没什么人了,我全家都在美国。”
石珀笑道:“有空还是要回家看看,我很想念我的老家,我家人很早就搬到安岳来了,但我老家在河南安阳,那里有殷墟和甲骨,还有袁世凯坟和曹墓。”
窝棚漏下的水溅在教授的眼镜上,“会有机会的,”柳教授摘下眼镜用衣角擦着,“等这次回去了我就带家人回一趟老家。”
“用这个擦,”石珀掏出一块棉布片,伸手把教授的眼镜拿过来,细细擦拭着,“您这是老花镜?”
“不是,”教授笑了,“我的眼睛有点散光,所以你看这眼镜片,不是平整的。”
石珀擦拭干净,拿起来看了一下,交还给教授。“我出去看看他们那里怎样了。”
“石珀。”柳教授突然叫道,石珀一愣,“嗯?”
柳教授笑眯眯地看着他:“打起点精神来。”
张竹生半坐着,带着耳机,捧着随身听一遍遍播放着那诡异的歌声,神色古怪,有些激动,眼中竟然浸满了泪水。
韩进倒在一边翻看一本时尚杂志。窝棚里漏水厉害,但当全身都湿了后,也就没人在乎了。
石珀跑进窝棚,用手捋着头发上的水,张竹生一愣,随后向石珀点点头。
“发现点什么没有?”石珀看见他捧着随身听。
“有一段比较嘈杂,像是在一个人很多的房间录制的。别的没发现。”张竹生说。
“能听懂唱的什么吗?”石珀抬头看看窝棚漏水的地方,又重新系了一下几根木枝。
张竹生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听不明白。”
在两个小时后,雨水突然停止了,乌云迅速散去,露出了太阳。
大家都出了窝棚,望着碧空如洗的景色,每个人脸上都罩着一层金色的阳光,精神都为之一爽。
“彩虹啊!”韩进叫唤着。
在大海的上空,一道彩虹横亘天宇,大海平静如昔,只在天边有几片镶嵌金边的云朵在慢慢移动。
清凉的空气使得每个人都心情疏朗了起来,杨攀月坐在海边梳理起头发,张竹生陪着教授在沙滩上用石子下起了五子棋。
“好些了吗?”石珀轻声问黄辰辰。
黄辰辰点点头,又把头埋进石珀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
石珀把她搂在怀里,慢慢抚摸着她的头发。
“你们看!”塔夫突然指着大海的方向对大家喊道。
大家都站了起来,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在大海里,在海平线上,有一道隐隐的烟雾在升起。
“是轮船!”韩进激动起来,“快生火,快生火!”
柴禾都是湿的,大家竭尽所能,甚至烧掉了一个矿泉水瓶和一件衣服,才使得木柴慢慢着起小火,但烟雾很大,浩浩荡荡,把张竹生和塔夫呛地直咳嗽。
“希望他们能看见吧。”张竹生兴奋地说。
杨攀月用手遮阳,看了半天,“怎么不见过来?”她略一思考,叫石珀:“石珀!”
石珀跑到杨攀月身边,望着那缕黑烟。
“跟我上山看看去。”杨攀月指指黑烟,朝窝棚跑去,抄起一支木矛。
“张竹生!”石珀喊来张竹生,“看好他们,不许任何人离开。我跟杨攀月上山看看,来回也就一个小时左右,不许出事!”
石珀和杨攀月朝着小山出发,半小时后抵达了山脚,石珀回头看看,那黑烟更清晰了,没有风,烟雾很高很直,但始终没有移动的痕迹。
两人奋力向山上爬去,刚经历大雨,山石湿滑,很多地方都汩汩涌出泉水,攀爬十分吃力。爬到一半的时候,杨攀月突然停了下来。
“不用爬了,”杨攀月指着黑烟说,“不是轮船。”
是正北方向的那个小岛,冒着漆黑的烟雾。岛上郁郁葱葱,烟雾是从岛的正中心冒出的,从这里望去,有两三公里远。
“是雷击?”石珀吐了一口气,坐下来休息。
“不像,”杨攀月咬着草根坐下来,“应该是雨停后着起来的,这么湿,没这么好着的,雷火也会马上被浇灭,”杨攀月拽断嘴里的草根,“是人为的。”
“失事者?村落?袭击者?”石珀自言自语着,“回去再说。不管怎样,那边早该能看到咱们的篝火,这么多天才回应”
“所以这事还有古怪。”杨攀月边向山下走边对石珀说。
“我记得上次看那岛,似乎离得比较远,今天好像很近的样子。”石珀望望海面说。
“可能是角度的问题,上次看的时候还在南边一点的山头。今天空气清新,你看得清楚吧。”杨攀月皱着眉,“我倒是在想另一个问题,很麻烦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