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雅致的小院里,秋菊微绽,兰芷余香。清冷的露水宛若珍珠,将那傲秋而立的金菊也衬得有了丝娇色。
院中有棵高大的金霞梧桐,枝叶展招,蔽遮四方,秋意将它的金叶渲染得更加灿烂夺目,远远看去,犹如纯金浇铸。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那梧桐枝头,竟停栖了一只浑身锦羽华美、身姿妍丽的小凤凰。那小凤凰啼声清婉,时不时地向她停立的枝头下清啼。
原来那梧桐树下有个石凳,而石凳上正睡着一位少女。
少女正侧伏在石凳上,一身淡雅的黄裙被夜露打湿,贴在了玲珑有致的娇躯上,勾勒出一个窈窕的身段。
一头如绸缎般的齐腰青丝如瀑布般散开,半搭半盖在身上,好似一层纱被。
温婉精致的雪容因氤氲的水汽更显白皙,额间鬓角还有几缕沾了夜露的秀发贴在面容上,更平添一抹娇柔。
粉唇如桃花般柔嫩,琼鼻秀挺,眉长入鬓若远山青黛,扇子似的长而弯的睫还缀着几颗晶莹剔透的露珠。
少女睡姿优雅而迷人,一丝若隐若现的凄楚哀愁更衬得她惹人怜惜,不忍卒惊。好似一个温柔而凄美甜蜜的梦,让人一眼沉沦,不愿苏醒。
小院中的静谧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被一阵风吹音铃般的声音自院外细碎地洒入,打破了令人轻易沉醉的宁静。
“姐姐姐姐,昨晚你和雷大哥相处得怎么样啊?有没有发生一点什么啊?”
彩裙少女的声音娇俏可人,一下子便唤醒了睡在石凳上的少女。
“霏霞,你怎么来了,姐姐不是叫你回家后要好好休息的吗?”
锦霏凰秀眉微蹙,轻责了妹妹一句。
“嘻嘻,没关系的嘛。你看,这不是有夏渠和冬霜陪着呢嘛,没有大碍的。”
锦霏霞吐了吐小巧的香舌,指了指身后的两个丫鬟向姐姐道。
夏渠和冬霜便也向锦霏凰见礼示意。
锦霏凰无奈,知道妹妹闲不住。把她牢牢按在床上待一天都是不可能的,又怎肯去乖乖休养个十天半个月的呢?不过想想她这些天来的精气神都不减当初,甚至还犹有过之,加上有夏渠和冬霜贴身照顾着她,便也只得由她去了。
念及此,锦霏凰便不再多说什么。起身站起,整顿了一下自己的姿容。
锦霏霞见姐姐这个样子,不由玩心大起,又接着自己之前的话头调侃了姐姐一句:“姐姐,你这是,昨晚和雷大哥玩得太晚,累得直接在院里睡着了吗?连秋枫和春棠都没发现你回来,叫你回房嗳......”
锦霏凰微黑了脸,就要去给妹妹一个板栗。锦霏霞见状,忙向姐姐求饶,可怜巴巴地将她扑在石凳上撒娇,看得一旁的夏渠和冬霜都忍不住掩嘴轻笑。锦霏凰实在也是不忍再下手,便伸出一根纤纤素指嗔怪地轻刮了刮妹妹的鼻子,也就作罢了。
“好了嘛,姐姐,霏霞不闹了。”
锦霏霞撅着莹润的小嘴,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对锦霏凰问着:“姐姐,你昨晚和雷大哥相处得怎么样啊?怎么就在院里睡着了?看你,衣裙都被夜露打湿了。”
边说着,边摸了摸姐姐湿漉的黄裙。
听到妹妹问起雷楼,昨夜的嫌烦不由重新萦绕心头,但又不愿与妹妹细说。
锦霏霞见姐姐不说话,便更好奇了,忙缠着她追问。
几经回避无果,却是让妹妹缠得更厉害了。锦霏凰脱不开身,几乎都有些想将即刻她推出院门去。
恰巧此刻春棠秋枫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出来一看,看到锦霏凰那衣衫湿冷的样子,都是忧心而惶恐。
不由松了口气,忙趁机唤她俩去备水沐浴并顺便换一身衣服,只留得锦霏霞坐在那里百爪挠心地等。
眼巴巴地看了姐姐进了房间,锦霏霞只得在那等得度刻如年,却又专心致志地紧盯住房门,生怕她逃了似的。即使小锦时不时绕着她飞两圈也无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倒是让第一次见到小锦的夏渠冬霜看得是惊异连连。
内室之中,屏山之后,氤氲的雾气熏得锦霏凰粉颊微红,埋身在洒满桃花瓣的沉香木桶中,暖人的水驱散了夜宿庭外残留的寒意。锦霏凰闷闷地将整个玉质玲珑的身子没于水下,外有妹妹缠人的追问,内有郁结于心的苦闷哀怨。
一时间,即便是一向事事从容的她也不由烦闷,竟还生出些许逃避之意来。从没有想过,自小锦衣玉食、娇生贵养的她也有了芸芸众生的愁怨。突然之间,发现生活失去了些滋味,心也空落落的,产生了尘世之中的无措之感。
这一切,到底又该如何应对?
她不知道......
庭院之中,锦霏霞早已结束了自己持续未久的严密注视,以她的性子,能坚持那一刻已是不易。现下,只是时不时抬头看看姐姐是否沐浴完毕,虽有些急,不过也并不打算偷偷跑进去闹一下。虽然相为姐妹,以前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但此时她却不会如此去做。
锦霏霞知道,姐姐遇事鲜有逃避,但今日,她竟少有地回避起了自己,这意味着,她的心已是乱了。
虽然平时一副活泼贪玩没心没肺的样子,不过锦霏霞也是有着一些细心思的。早在济城苏醒后,她便已发现了姐姐的不对劲,之后又暗地里给秦羽锋写了封信,却意外的没有了回复。
于是,她便有猜测,姐姐和秦羽锋之间,发生了什么变故。所以,这些天来,她一直避免与姐姐谈论到秦羽锋,以往她们之间可是三句话不离他的。
对此,锦霏凰也是心照不宣。
昨日回家,又遇见了之前在荒州同行过一段的雷楼。当初初见之时,锦霏霞便看出他喜欢自己的姐姐,但碍于姐姐心有所属的关系,即使对他的机关巧玩心动不已,她也忍着对其冷漠相待,以免给了他一点套近乎的机会。但这次一见,她为了探看姐姐的反应,特意对雷楼显现出了热心来。结果,姐姐她果然是表现得十分异样。
锦霏霞不由暗自叹了口气,看向屋内的目光也是有了心疼之色:姐姐,你有心事为什么不与霏霞说呢?何必全部都埋在心里,独自一人扛着?霏霞看姐姐这样,也是好生心疼......
娇蛮调皮的她此刻竟也生了些许忧愁,为了一直对她疼爱有加的姐姐。她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是为姐姐做些什么的时候了。对于那回避了多天的人,思虑过后,她还是决定,今天再与姐姐好好谈谈。
“姐姐,便让霏霞,与你一同分担吧......”
不知又过了多久,幽静别雅的庭院中,久闭的屋门终于开了,妆洗一新的锦霏凰盈盈步出。一身鹅黄浅色的精致衣裙淡雅别致,轻绾的发丝随步荡曳,俏容上的神态恢复了以往的端雅从容。
锦霏霞一见姐姐出来,便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去拉了她坐下。
“嘻嘻,姐姐,你现在好漂亮!真是个出浴美人呢,连我都有些心动啦。要是让那雷大哥看见了,魂一定会被勾走的吧?”
锦霏霞本性难改,忍不住先是调笑了姐姐两句。
面对妹妹这番调笑,锦霏凰不甚在意,但也没去搭话,娴雅淡然不改于色。
见姐姐此状,锦霏霞也是吃了个瘪,略有些无奈,心念着姐姐不愧是姐姐,到底还是藏得住心绪,轻易便将心态调整了回来。
虽知此刻再想打开锦霏凰的心扉是十分困难了,但锦霏霞并不想放弃,她仍旧想试试能否让姐姐吐出心中的郁结之事,即便是再提及那个她们心照不宣的人。也许这会引动她的心伤,但心结不解,心伤何愈?即便是惹得姐姐对她生气,她也依然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