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以为你有什么底气来与我正面相抗,看来是毫无长进。也对,你也只会依靠宗族音术和宗礼台的秘术,给不明就里的人来个措手不及而已。”
紫瞵君冷笑着,手中利刃一个侧转,便再度提剑逼近,欲趁机将师华宸彻底击毙于此。
面对携着凛人杀气紧逼而来的紫瞵君,师华宸冷峻的脸上满是肃然,即刻凝神应对,不敢有半分小觑。
指诀变换如影,印结飞动间,似有幻象层层叠加,无数或虚或实的攻击被尽数倾砸向步步紧逼的紫瞵君,却也只是略微阻缓了他的速度,并不能折损其杀伐之势。
“仅此而已了!”
在紫瞵君的狞笑声中,势猛如山的剑招劈头盖脸般砸下,墨色玉箫屡屡横身抵御,玉鸣之声直教人心惊,几乎可以想见那纤脆的箫身仿若在下一刻便要碎裂委地。
身形忽闪隐灭的两人不断移动着,其势之激烈,动静已然不止于这方寸之地,连外宫道上攻伐对峙的人都已能察觉到内宫正有高手交手。
急促的金铁交击之声早便让宫人们闻询而遁,撞见了这难得一见的篡位之事,远避出逃自然是明哲保身的最上之选。可以说,这内宫之中剩下的人,已是寥寥无几。
眼前的宫墙蓦然间轰隆而碎,烟尘滚滚中,似有一道身影急速飞过,直到撞上一座怪石,方才止息了去势。
师承嗣骇然惊悚地看着那道撞在怪石之上的身影,不敢置信地在原地愣怔了许久,才在烟尘散尽后辨出了那伤痕累累者的身份。
“王……王兄?你怎么了?!”
三两步匆匆赶至师华宸跟前,师承嗣几乎有些认不出这个气息虚浮、浑身狼狈的人,与往日见到的那冷定如神、超然绝尘的形象大相径庭。
师华宸没有说话,也顾不上回答此刻这无甚意义的问题,只重新勉力站起,探臂将他向侧方推了推,示意其尽快离去。
“没想到你能在我手中撑这么久,倒还真是让我有些意外。”
略带拮揄的话语自还未完全散去的烟尘传来,听着这隐约耳熟的声音,师承嗣诧异地看向那道缓缓步出的人影,犹自猜疑着是何人敢在聆啼台中如此放肆。
紫瞵君抹去了嘴角的一丝鲜血,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近,本还想继续磋磨几句师华宸的志气,却骤然瞥见了被师华宸护在身后的人。
“嗣儿?”
目光触及到血亲爱子,那独属于黑煞的冷酷杀气泻了半分,难得地显露出一丝温色。
听到了这个称呼,师承嗣浑身陡然一震,顿时目光复杂地看向了衣衫残破、亦有数道伤痕在身的紫瞵君,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王弟快走,去重元殿,如果你能劝得动帝君的话,就尽快与他一起离开这里。”
吐出口中的残血,师华宸再度奏起了墨魂箫,音波化刃,又一次向紫瞵君攻袭而去。
可师承嗣却只是愣怔般定在了原地。
挥剑格挡着无孔不入的音刃,紫瞵君此刻也不禁分了神:“嗣儿,不要听他的,千万莫要放跑了帝君!你听父君说,今夜帝都满城暴乱,帝都守卫左支右绌,这宫门禁军也已被拖住了。只要将帝君斩于剑下,这建苍帝位便可易主!到时候,连大宗祭都奈何不得帝权易位,师华宸他也再无机会,你必然将是这建苍未来的帝君!”
惊骇莫名地看着紫瞵君以杀神的模样说出这些,纵然一切都仿若为他所计,但师承嗣面对自己的血亲,却只觉得恐惧,唯有无意识地连退几步,想要远避这个嗜血杀伐的人。
看清了师承嗣眼底的惧意,紫瞵君的动作不禁一滞,转瞬之间又陡然暴怒,联想起帝子师近期向他禀明的事情,对师华宸的杀意也愈发暴涨。
无坚不摧的雷霆一击刹那斩碎了阻碍在眼前的一切,霎时再度迫近了冷峻的青年,招招狠辣的剑式每一落下,必然带起一溜滚烫的鲜血。
一击震得师华宸出吐一口精血,连连倒退着跌倒回山石之上。紫瞵君斜横剑刃,带着铁血杀伐的气机一步步逼近。
“师华宸,你倒还真是为你那个父君尽了忠孝之心了,明知不敌我,还与我死战至此。本来,你是不必死的,但可惜……”
可惜什么他没有说,只是那冷酷的眼中蓦然泛涌上一股恨意,手中喋血的兵刃眼看即将洞穿他的身体。但,他却在最后一刻停了手。
“为什么……”
紫瞵君扭曲的脸上带着痛恨与不解,混杂着怒意和哀恸。
挡在杀器之前的是犹显青涩的师承嗣,他寄寓了厚望的爱子,也是他一心要将他扶上帝位,不惜屡屡犯禁,甚至做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人。
“嗣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紫瞵君双眼怒瞪得睚眦欲裂,几不可信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还带着敌意与痛恶与自己对峙的爱子。
“宗叔,停手吧。忤逆犯上,乃是为臣之大忌,更罔论谋权篡位。若宗叔依旧执迷不悟,大宗祭和宗礼台,是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看着师承嗣一本正经地道出这些,紫瞵君却只觉得可笑。
“停手?凡争夺权位者,成王败寇、非死即生,父君停不了手了。若非将你推上帝位,父君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没了意义!嗣儿,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可你,就是这样回报父君的?”
直面着紫瞵君的怒目,师承嗣此刻反倒不再那么害怕了:“为人臣子者,非为己身之利,而为天下安治太平。帝位承继与否,我向来不曾看重,自也无需宗叔为我谋划。另外,还请宗叔自重,我现在乃是帝君之子,亲疏有别,请莫要再对我以乳名直称。”
眼皮跳了又跳,终究还是未能受得住这句“亲疏有别”,再按捺不住内心的激愤,肃杀的气息乍然泻漏,手中的兵刃也不禁再度挥起。
“你这逆子!”
被骇人的杀气冲得心神一滞,师承嗣脑中顿时一片苍白,唯有下意识地闭了眼。
那一刻,只觉有割人的厉风直取面门,几乎可以感到身上平白多了几道伤口,亦有鲜血隐隐渗出。
千钧一发之时,他像是被推人了一把,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侧边一歪,踉跄了几步,恰巧躲过了足可夺命的杀气。
再睁开眼时,只见师华宸嘴角溢血,再度与紫瞵君战在了一起。